早上起来,下了一夜的大雪不见停。
高朗从房间里走出来,仆人成群,正忙着清扫院子里厚厚的积雪,动作极轻,说话声也极轻。
高朗面无表情的从他们身边走过。
有仆人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朝前走。
穿过庭院,走廊,绕过高大的琉璃照壁,来到外面,便是一股声浪扑面而来。
虽然天还下着雪,外面仍然一片热闹。
“二少爷。”
穿着短褂棉袄的仆人驾着马车早已等候在路边,见高朗走出来,叫了声二少爷,然后掀开帘子。
等高朗上了马车,他便放下帘子,转身握紧缰绳,调转马头。
官道上挤满了人,数不清的商贩把各种地摊摆在道上,马车只能缓慢地在地摊之间穿行。
车轮子骨碌骨碌地在雪地里压出两道辙印,慢悠悠的向镇子外围驶去。
马车内宽敞舒适,地上铺着厚实的毛毯,一侧堆放着羊毛制成的锦被,高朗伸手扯过锦被盖在身上,闭目养神。
等马车行驶到了荆州府,路上的积雪已经化了。
化雪之后形成的积水导致道路开始结冰,在结冰的道路上,四驱的马儿也走不动了。
马夫只得把马车就近停在了一家名为望江楼的酒楼前。
小二还没等马车停稳就殷勤的跑了过来,招呼道:“客官,您来啦?您这是打尖还是住店呀?您放心,无论是打尖还是住店,您都来对地方了。”
“咱们望江楼在荆州府可是最顶尖的,无论是吃的喝的用的,那都是独一份,保证您来了一次,下次就不会往别处去了。”
“给我家少爷挑一间上房,然后再备些吃食送到房间。”
“得嘞1
荆州府地处长江下游,而望江楼便是以长江闻名,靠着江边,推的菜单也都是以长江中的鱼为主,在荆州府算是一大特色。
高朗跟着小二进入到二楼的天字号厢房内,软厚的毛毯铺设在地上,墙角放了几个炭盆,正烧着木炭。
“客官,请您先小坐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
高朗点了点头,来到桌前坐下,桌子靠窗摆放,江边的景色尽收眼底。
时间不长,小二端着饭菜很快就上来了,清蒸长江刀鱼,清蒸鲈鱼,红烧长江鲫鱼,都是望江楼的几道名菜。
吃过饭,小二打来热水,高朗洗了个热水澡,倒床上就睡了。
第二天。
高朗退了房,来到宿舍。
这里居住的都是荆州书院的学子,三五个成群,聚在一起。
远远地,他们就看到了高朗回来,但也只是懒懒的瞥了一眼,并没有过来打招呼。
昨天晚上,仆人就已经将高朗的行李包袱提前送过来了。
高朗收拾一番后,朝学堂走去。
“呦,大少爷回来了,病好了啊?没在家多住上几天?”
“你懂什么?人家景平少爷是着急回来见影怜小姐的,你们说是不是?”
“哦,是我想差了,人家是来见影怜小姐的,人家跟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找不到婆娘的穷书生,人家是醉花楼里姑娘们你争我抢的小官人。”
引起众人一阵哄笑!
高朗一阵无语,他能感觉得到,这身体的原主人似乎人缘不太好,这才刚来学校,就有人找茬。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欺负我朋友很好玩吗?”
说话的学生个子不高,长得胖胖的,脸上的肉挤满了,他从人群中走出来,把高朗护在身后。
“这小子整天用鼻孔看人,你为他说话,以为他平时瞧得起你吗?”
“那也不关你马丰年的事儿,你该干嘛干嘛去,再嚷嚷我就去告诉先生,看他打你不打你。”
“好你个纪纲,你给我等着。”
马丰年撂下一句狠话,便离开了,周围的学子见没热闹可看,也就散开了。
“纪纲?”
高朗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这才把小胖子的这张脸和这个名字对号入座。
“这些人书没你读的好,又没你的本事,现在抓到机会,落井下石很正常,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高朗点了点头,和纪纲一起往学堂走去。
一路上,高朗都有些心不在焉,他没有看路,目光更多的是集中在纪纲身上,神色复杂。
来到学堂,高朗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坐了下来。
桌上摆放着《本纪》20卷,高朗拿在手中粗略地看了一眼,就没了兴趣,注意力又集中到了继刚身上。
纪纲坐在高朗前面。
大多数学子都已经做好了上课的准备,不过有两个学子却是聊得热火朝天。
他们是坐在后排的李文材和游方平,完全没有注意到上课铃打响,也没注意到教书先生已经走了进来。
靠里的学子是游方平,率先发现了教书先生,立马就露出惊恐的表情,然后乖乖地趴在桌子上装模作样地学习。
另外一个同学李文材就不乐意了,正聊的兴起,怎么就不说话了?
“我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听见啊?”
李文材用手拉了拉同桌游方平,却没想到对方将他的手给拍掉了,像是要与他划清界限似的。
李文材有些恼火,但很快就吓得冷汗直流。
因为他眼角的余光瞅见,教书先生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沉着脸亮抽出了藏在衣袖的戒尺。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教书先生叹了口气,又将戒尺拢进来袖中,李文材和游方平闻言,红了脸。
高朗沉默的看着这一切。
午后,学堂里冷冷清清,学子们大多数都回宿舍午休了,只剩下三两个学子,各自寻了个清凉的地方看书。
教书先生闲坐在院落一角,赏着梅花,喝着热茶。
高朗站在廊下,有些犹豫,也有些局促不安,但最终,他还是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