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男子缩起身子,扶着受伤的那只手,连忙与妻子、儿子继续上前排队了。
佟春草朝齐博文略行一礼,道了声谢,也带着孩子们往前走去。
待队伍移动,人群远去,齐博文才抬手碰了碰鼻尖。
被佟春草行礼,倒似乎还是第一次呢……
顺利的办理了入学登记,与孩子们一同参与了开学第一课,又没有再遇到其他家长找茬刁难,佟春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总算是落地了。
这应该意味着,接下来,她的孩子们,也可以顺利的度过为期三年的学堂生活了吧
然而,事实证明,学堂生活,没有那么简单。
开学一个月。
今日是何先生的讲学课。
所谓“讲学”,便是脱离书面文字,只以语言阐述,进行学习交流的课程。
何先生走进教室,第一件事,便是视线扫过佟家的三个孩子。
近期一位家长频繁给他送礼,不为别的,只为让他在课堂上,想办法给佟家三个孩子难堪一次。
而这位家长,便是上次被大宝伤到手,后来被二宝治疗,如今已经完全好了的莫业翔。
正是因为他骨折的食指已经恢复如初,完全看不出伤折痕迹,他才将那笔“旧仇”涌上心头,心中更气愤了。
“只用一副药,竟然就治好了我的手!他是什么人未来神医嘛那三个孩子,佟大宝!佟二宝!佟三宝!就一个柔弱的娘,连爹都没有,若不是在书院有齐博文撑腰,谁会把他们放在眼里!等着看吧,儿子,爹一定想办法教他们出丑、出大丑!”
于是,莫业翔便找到了何先生。
何先生不是梨园书院的教学主力。
他是康城本地人,只因一直在学堂教书,口碑不错,才被梨园书院当做助教聘请进来。
相当于是编外人士。
所以,他是经不起外界金钱诱惑的,他自己也觉得,他没必要为了梨园书院“守身如玉”。
于是他收下了莫业翔给的好处,答应替他办成这件事。
何先生的视线,很快从佟家三个孩子的身上收了回来。
他淡定自若的开始讲课。
到一半时,他提出:
“常言有道,子不教,父之过、子承父业、父慈子孝、虎父无犬子、知子莫若父,可见父亲对儿子的重要性。
接下来,就请大家依次论述,自己父亲如何如何。
从最重要的父子关系,衍生到父亲对自己的影响、启发、启蒙,以及自己因此定下的未来抱负、未来规划等等。”
他没有说“子女”,而是直接说了“儿子”。
因为整个梨园书院,现在只有佟大宝和佟三宝两个女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虽然孟尽善很是开明的决定在招生时,同时招入男学生和女学生,但在大部分的家长眼中,念书绝对是男孩子们的专属。
女孩子嘛,最多送去女德学校听学两年,已经是家里的优待了。
即使偶有几个特别宠爱女儿的,将女儿送到了梨园书院来,也很快就会因为男同学们的孤立、排挤而宣布退学。
这时,何先生伸手指向右边第一桌的第一位:
“兴尧,你先来。”
“是、先生。”
孟兴尧很快站了起来,左手成拳搭在腹部,右手自然垂直,摇头晃脑的开始说道:
“吾之父也,滔滔江之南康城孟氏之家主孟建飞是也,年二十有九咿,其人少时……”
孟兴尧一嘴的啰嗦话,听得三宝头疼。
所以惯爱在课堂上开小差的她,目光又开始左顾右盼起来。
她看向大宝和二宝,却发现,二人的脸色并不太好看。
不同于三宝的没心没肺,此刻大宝和二宝,都很为这一节的讲学命题发愁。
父亲如何
没有父亲的他们,在此命题上,到底有什么好讲的
待会儿话权转到他们,他们究竟该怎么说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会被其他同学耻笑的吧
此时,大宝和二宝不约而同的这么想着。
而他们的担忧也没有错。
事实上,不等发言顺序轮到他们,莫业翔的儿子莫光宗,就已经在座位上与前后桌交头接耳,指着坐在教室最后方的大宝、二宝、三宝,小声的窃笑起来:
“哈哈,等下看他们怎么说吧!他们三个从小就没爹,连爹是谁都不知道!这下有好戏看了!”
他的前后桌玩伴同样小声回话:
“那他们不得编一个父亲出来”
“没有的东西怎么编难不成,把书院门口那条大黄狗编成是自己父亲呀”
“哈哈哈哈……”
“让他们平时得意!佟大宝还老是欺负我们!待会儿我们一定要笑大声一点,笑死他们去!”
“没错!”
其实是开学以来,莫光宗就经常与这几人,想找麻烦欺负大宝、二宝和三宝。
奈何大宝武力体力一骑绝尘,他们只有被反打的份儿。
此时何先生并不理会,莫光宗等人愈发大声的“窃窃私语”。
因为他收了莫业翔的好处,当然就会对他的儿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终于前面的学生,都之乎者也的将话题讲完,按顺序,下一位便是最后一排,最靠右的大宝了。
到她时,何先生还特意提醒:
“佟大宝,到你了。我记得……你是随你母亲姓佟的吧随母亲,实在少有。老师可是十分好奇,你的父亲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才能忍受这种屈辱呀”
他将孩子随母亲姓,归为了对男方的羞辱。
此时他话音刚落,莫光宗等人就毫不掩饰的大声嘲笑起来:
“哈哈哈……”
“哈哈,我爹说过,倒插门的男的都没本事!”
“哈哈哈,是倒插门还好,怕就怕,是没有呢!”
“哈哈哈哈……”
孩子们的话都是从父母嘴里学来,因此市井味十足,杀伤力也很足。
大宝瞬间握紧了拳头。
偏偏这时,何先生还在催促:
“说呀,佟大宝,最后才轮到你们三兄妹,难道还没有组织好语言么前面的同学都是怎么说的,你应该听到了吧就算你平时学得不好,讲学并不精通,依葫芦画瓢的说一下自己的父亲,又有何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