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穷的原因有很多,资源匮乏、交通不便、父辈无积攒等都有;
但同时,眼界窄、格局小、无法以一己之力跳出贫困局限,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李家、还有桥头村的其他村民,便都是如此。
虽然佟春草带着他们养猪挣了钱,实现了他们的小阶段富裕,但当她离开桥头村后,他们却还是致力于种好一块地、养好一头猪,守住当下的生活。
没有人想过要用钱生钱,持续投资,扩大规模。
更没想过,要冒着风险外出做生意。
哪怕外出的地点,只是邻村。
而他们跟着佟春草挣到的那笔钱,有些人死攥着,也算有了家底;有些人尽情安排孩子嫁娶,也算完成人生目标;还有些人报复性消费,很快便挥霍一空。
在这之后,他们仍是种地、砍柴、挖野菜。
李家也不例外。
虽然李家五个儿子,有着远优于旁人家庭的劳动力,但他们能想到的,利用这份劳动力的方法,便是多上山砍柴、兼打一些猎物,拿到城里去卖。
但他们家里因为舍不得一次性的大支出,没有买车,连牛车都没有,每次都是步行进城,往返费时不说,由于不能在城里逗留过久,往往成堆的柴火、上好的野味,只能让贩子低价收去。
也难怪,罗美珍说起佟春草时,颇有一些咬牙切齿。
她其实是对佟春草又羡慕又恨。
羡慕她挣了大钱;
恨她早早就生了孩子,没当自己的儿媳妇。
不然,现在跟着佟春草进城去住的人,就是她这个婆婆了,哪里还轮得到郝淑兰和葛秀芬那两个丈夫短命的
罗美珍正想着,忽然门外传来声音:
“李沧生是住这儿么”
站在罗美珍身旁的李沧生,正愁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让自己从罗美珍的碎碎念里抽身,一听到这话,他立即向门外跑去:
“是!我就是李沧生,找我什么事儿”
他出到门外来,才看清来者是两位官差。
他们二话不说,将一张聘用书甩到李沧生的脸上,道:
“李沧生,你被聘用为康城县衙的正式衙役了,这是你的皂服,明天辰时穿着这个,到县衙来报道!”
他们言必,又将一套衙役专用的制服交到李沧生的手上,接着便走了。
李沧生还处于诧异的状态,罗美珍已经走了出来,她看看远去的官差,又看看李沧生手里的两样东西,问:
“怎么来了两个官爷呀说什么了”
李沧生懵懵的:“他们说……要聘用我为县衙的衙役,还让我……明天穿着衣服去报道,其他什么也没说了。”
“啊!”
罗美珍惊了一惊,她立即夺过李沧生手里的聘用书,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后,道:
“是的呀!是的呀!你看上面这个印章,跟村里发通知,还有城里发告示的一模一样!是县衙出来的呀!”
她激动着,又克制着,因为,除了这个印章,其他的字她一个也不认识!
结果还是找了村长蒙志全来。
蒙志全家里本来也没出过读书人,但因为他很爱自己村长的职务,所以一有机会,他就会自学一些,如今,也算是懂得不少了。
他将聘用书看了一遍,就说:
“没错,县衙聘用你家沧生去当衙役,而是还是正式衙役,一个月有七两银子的俸禄呢!而且年末还有布匹、米面、猪肉发放,退休后,还有一大笔补贴,实在是个好差事呀!”
“啊!真哒!”罗美珍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她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发生在她李家、发生在李沧生的身上!
蒙志全一走,她马上欢呼雀跃,又蹦又跳起来:
“一月七两银钱!还是官家的差事!还是在县衙办公!这也太好了吧!这下我倒要看看,谁还瞧不上我家沧生哼!先前那些不愿跟沧生的姑娘,我全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们!让她们还有她们的家里人,都肠子悔青去吧!哈哈哈哈!”
李沧生却不愿这样:“娘,这是咱们自己的事,就不用打扰人家了吧而且,官府怎么会聘用我别是找错人了,只是名字相同而已。”
听了李沧生最后的话,罗美珍跳不动了:
“也是啊,咱们连官府的门都踏过,你还是早些睡觉,明日当真去报道一轮,看看是不是假。”
“嗯。”李沧生答应下来。
晚上他早早的就睡下了,第二天凌晨天还黑着,他就爬了起来。
因为从桥头村走到城里,少说也要两个时辰多点。
黑色的皂服穿在他的身上,竟然十分合适,而且还平白透出满满的正直气概来,似乎是为他量身定做。
一路上,李沧生都在疑惑这一点。
他不知道的是,佟春草曾偷偷观察过他,将他的一些身长尺寸,都大约记在了心中。
他去到县衙,说明来意,很快就被同为衙役的人给领进了县衙。
接下来,总务处登记、吃早饭、熟悉衙内环境设施、参加操练、上岗、办公务……这些都有专人带领他,可谓十分顺利。
一整天的当差下来,李沧生还被特许,使用衙内的官马骑马返回家中。
不过之后,他似乎需要入住县衙的住房,也就是“员工宿舍”。
回到家里,李沧生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成为了一名正式衙役。
这简直像在做梦。
“这不是跟做梦一样啊!”罗美珍兴奋的道,“咱们老李家的祖坟真是冒了青烟了!官差呀!正式的官差!这哪是咱们乡下人敢想的事情就连城里人,没点门路,都是绝对进不去的呀!”
其他李沧生的嫂嫂们也很是惊讶:
“是啊,怎么就找上沧生了呢”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沧生,那官府里的人有没有说,是为什么招了你呀”
“真的不是搞错了!桥头村离康城可是几个时辰的路途!就是公开招,也招不到咱们这里吧!”
“就是!起码还得有学问呢,沧生你大字都不认识两个,怎么当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