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外。
佟家一家老小,带两个住家员工,正拦着一名衙役,又是塞钱又是鞠躬的说着话:
“求求官爷,求求官爷,您让我们进去瞧一眼人吧!”
“求官爷行行好!”
“官爷,我们可以什么都不说,远远的看一眼就行呀,官爷……”
“求求官爷了!”
葛秀芬、郝淑兰、孔菱花三人在说着话,三个孩子仰头看着,眼神中满是懵懂,以及对成人世界的不理解。
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学着大人的口气,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求求官爷了。”
“求求官爷了。”
“我想见我娘亲……”
衙役看看四周,然后一把收了钱,不耐烦的道:
“行了、行了!才第一天被收押,看什么看今天还不能看!明天再来吧!赶紧走!”
衙役在说话的途中,手已经把钱塞进了衣兜里。
此时他双手空了出来,言必,便打算大力将葛秀芬等人推开。
这时,一直在旁没有出声的阿晨出手了。
他大手一挥拦下衙役。
后者瞥他一眼,见他体魄健壮,所以在片刻的迟疑后,便识相的收起了凶恶的态度,悻悻然走回县衙守门去了。
“娘,咱们怎么办呀”郝淑兰焦急的道。
葛秀芬也急得直抖手:“还不知道牢里是什么样儿的,以前听人说,有人进去住了一晚上,就被老鼠给咬死了!啊呀!我春草啊!”
“真的嘛娘你可不要吓我啊!”郝淑兰的话音陡然增高。
三宝更是直接哭了起来:
“呜哇!娘亲!我要娘亲!呜哇、呜哇、呜哇……”
二宝原本紧抿着小嘴巴,极力克制了想哭的情绪,这时听到三宝放声大哭,便也控制不住,偷偷的抹起眼泪来。
“二宝、三宝。”
这时,大宝开口了。
她小手拉过二宝和三宝更小的手,紧紧的握住,说:
“不要哭,姐姐会保护你们的,我们一起等娘亲回来。”
她仍记得佟春草的叮嘱。
“大宝……”一旁的孔菱花见了,内心很是触动。
她左右张望起来,而后下定了决心一般,边走开边说道:
“我去人家店里砸坏些东西,让人家把我送进县衙,兴许就可以见到春草了!”
“不行啊!”葛秀芬和郝淑兰忙拉住她,“万一人家当场打你呢!”
佟大狗也说:“是啊,还是我去吧!”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阿晨终于是觉得聒噪,轻轻砸了下嘴:
“啧。”
这一声很突兀,导致其余七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阿晨视线扫过众人,道:
“晚点,我翻墙进去,很简单。”
他话音讷讷,但其中的内容,却一点也不讷。
众人犹豫着,片刻后,还是葛秀芬发话道:
“就拜托阿晨吧。”
当下,由最身强体壮的阿晨出马,似乎就是最好的方案了。
“咱们……先回家,准备些保暖的里衣,方便吃的干粮,对了,还有老鼠药!让阿晨看有机会的话,从窗子里给春草递进去……”
一家人于是先回家收拾东西。
到家门口时,天已经全黑了。
但是整个佟宅正面,却被火把照得十分红亮。
“是……”
几人一开始没开清楚,到再走进一些,才发现举着火把的人,都是身着制服的官差!
“啊!是官府来人了!”
郝淑兰第一时间发出惊慌的声音。
接着孔菱花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压得极低的问:
“葛奶奶、伯娘,是不是咱们给官爷塞钱的事儿被发现了,所以官府的人来抓咱们了”
“啊、是这样”葛秀芬又惊又疑着,却还是说:“只要不是春草出了什么事儿就行……”
闻言,佟大狗伤心道:“姐姐……”
这时,官差发现了他们,于是举着火把,齐刷刷的转身朝他们看来。
“大人,您看……”其中一人道。
赵景明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但他并未停留在正中的位置,反而是侧身一步,往后看去。
火光下,一个身着正红色官服的中年男子随即走出,他背着手,面容紧绷,气度威严,正是江南西道巡抚——
杜无涯。
当下,杜无涯审视着面前的一家老小。
他颇具威慑的目光,让葛秀芬等人都不禁打起了寒颤。
除了阿晨。
葛秀芬颤抖着嘴巴,轻声问家人们:
“这这这打点官老爷,难道是什么、要拉到皇城去斩首的大罪啊”
郝淑兰颤抖着接话道:“怎怎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佟大狗最近跟木匠师傅学了不少东西,也包括一些“生活常识”,他道:
“娘,我师傅说,穿红色衣服的是顶大的官,见了面要磕头行礼的!咱们要不要……”
对于康城的一个小小百姓来说,统领整个江南西道的巡抚,确实是最顶大的官了。
毕竟他们住在相对偏远的县城,大概率下,是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真正顶大的官——当今皇帝的。
佟大狗的话一出,葛秀芬、郝淑兰、孔菱花忙要屈膝下跪,同时,她们还不忘各自拉着大宝、二宝、三宝一起。
“见过青天大……”
葛秀芬正说着,方才还面容紧绷的杜无涯,这会儿却快步来到她的面前,扶住她的手腕,和蔼的道:
“老人家不必行此大礼,其他人也快快起来。您……就是佟夫人吧”
杜无涯只听赵景明说,在康城创先开办猪种供应点,又在康城及周边大力推广猪种优品杂交的,是一位姓佟的夫人。
却不知道这位夫人的年纪。
在他潜意识中,一位可以在养猪技术上实现跨越性突破的人;一位可以解决他焦头烂额都无法解决的,提升猪种质量,提高养殖产量的人,绝对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
因为只有这样的老妇,才有可能在长达几十年的养猪生涯中,总结经验,实现突破。
这么想着,杜无涯不禁又补了一句:
“佟夫人操劳了大半辈子,真是辛苦了。”
葛秀芬很是迷茫,理论上来说,她确实也算“佟夫人”。
毕竟她的丈夫、郝淑兰的公公、佟春草的爷爷,也是姓佟没有错。
但称她为“夫人”
这是她这辈子都没想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