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施分手之后便把精力转移到工作上,室里的日常工作在陈大主任的领导之下忙而不乱、紧张有序。单位对于我而言,就像太阳不管地球上发生了地震海啸它总是东边升西边落一样正常地运行。
不谈恋爱的单身小伙工作之余干点什么呢?在没有电视、没有文化生活、没有集体活动的年代,如果又不加班,我只有和徐华、张华、沈中明等几位新分来的同事们聚集在我们的“小二楼”里聊天。我们没有议题,海阔天空、鸡毛蒜皮地胡侃乱谈一通。
徐华是如东丰利人,身体又黑又壮,满脸的横肉疙瘩,喜欢用他那又短又粗的手指抚摸着自已的前额,然后把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每次见到我和沈海儿的时候要说的第一句话总是:
“入到爷、入到爷,你们是科室干部、科室干部牛啊!”
他这也算是问厚我们的好。
因海儿在财务科,我在设计室,我们俩就算是在科室工作的科室干部了。而他是分在线路工区工作,在供电局里线路工区算是车间,显然他就是个车间里的工人了,这让他想起来心里总是酸酸的。
今天他来我们“小二楼”时,海儿正弹着他的“红棉”牌吉他,唱着他一直不离口的那首摇滚歌曲:
“我曾经问个不休,
你何时跟我走?
让我拉着你的双手,
你这就跟我走。
这就跟我走。
噢!噢噢噢……!”
我和着海儿一起唱,崔建的这首摇滚歌曲仿佛就是为我们单身男人写的,唱起来很有感觉。徐华不会唱歌,好像没什么音乐细胞,他的到来使我们的歌声曳然停住了。
徐华又开始科室干部长、科室干部短地叫起来。
我回敬他道:
“我们虽在科室,但不是供电局的主专业,更不是一线科室单位,我和海儿只是辅助专业,是不受领导重视的,你们线路工区,在江城供电局才是很受领导重视的部门。”
徐华开始故作神秘地说:
“最近我参加了计划科、基建科组织的电网规划会议,85年国务院批准建设华能江城电厂,配套的220千伏、110千伏变电所已全面开工,海安双回、东郊双回、刘桥、马塘220千伏线路共260多公里,也要逐步架设,供电局的电网建设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啦,我们线路工区的任务重、压力太大啦!”
看得出来,徐华实际是在炫耀。
我马上附和道:
“可不是吗?我们设计室也挺忙的,十几座变电所、十几条线路都在同时设计,我们土建专业虽然不重要,什么会议也不参加,可是到最后线路和变电专业提资料要我们先设计出图呢!”
沈海儿是财务科的,他习惯性地摸摸自己的大鼻子说道:
“他妈妈的b,崇明电力公司和我局合资建设的110千伏青崇输电工程,我局投资860万元,过江电缆与日方联合施工,今年春节前竣工,施老大(施疑南局长)讲了,竣工后每人四百元奖金、一件防寒大衣啊!”
沈海儿的话应该是真实可信的,因为是从财务传出来的,不管我们争论着什么,这才是最紧要的,最实际的东西。
海儿说完,突然顿了一下,转向另外一个话题:
“噢!我今天听说和我们一起分来的王建兴同学生了病,挺严重的,已经住江城医院急诊科了,我们几个应该去看看他吧?毕竟一起进来的啊!”
海儿、徐华、张华与王建兴都是南京电校同学,我是在报到时认识建兴的,他们去看他,我当然也应该一起去,以表示一下同事之谊,况且我刚参加工作,正是广交朋友的时候。
我一边想着一边惊讶地问海儿:
“王建兴是什么病啊?”
“听说可能是直肠癌!”
海儿不肯定地回答我。
我很愕然地反问道:
“不可能吧?这么年轻怎么会生这样的病?”
海儿无语,大家都沉默了。
星期天的上午,我们几个相约买了水果、麦乳精、人参蜂王浆去江医附院急诊室看望王建兴。
在急诊病房里王建兴脸色苍白情绪低落斜躺在病床上,身边没见有其他人在,他看到我们几个的到来,连忙欠起身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谢谢!谢谢你们来看我啊!”
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一些安慰他的话。
我问建兴:
“要不要我们几个轮流照顾你?”
建兴看了看大家轻声地说道:
“你们大家都忙,我家中的两个弟弟在这里照顾我,刚刚他们去替我联系转病房的事了。”
我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充满同情地安慰他说:
“你安心养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建兴的感激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了,他有些更咽地对我们说道:
“非常谢谢!谢谢你们啊!我真是有点儿倒霉啊!”
说话间建兴的两个弟弟都过来了,他们已不再上学了,暂时还没有找到工作,所以有时间在医院里照顾哥哥。
这个世界不论走到哪里自家的亲兄弟总是好的,我弟弟对我不也是同样吗?
我们几个告别了建兴各自离开了医院。
初冬过后严冬就来到我们的身边了。
办公室里已用上了取暖器,而我们“小二楼”的宿舍里没有任何取暖设备,大而漏风的玻璃钢窗,气密性水密性都很差,虽在室内总是感觉到刺骨的寒冷。晚上睡觉时只好连头也一起钻进被窝里。
这一天天刚有些回暖,我正在办公室里画图,江城医学院基建处的陆建打来了电话,在电话里他笑嘻嘻地对我说道:
“铁军啊!明晚南京航专毕业的几个校友来我家小聚聚,请你赏光啊!”
我高兴地问他说:
“都有谁呀?”
陆建一一说来:
“有港务局的徐爱东、过兴发,还有就是你啦!他们说没有你不热闹啊!所以我第一个就打电话给你请你来,你们几个来吃晚饭,我负责烧菜。”
我非常开心地答应道:
“好唻!刚好我们室里发了如皋香肠、香肚、皮蛋,我带过去和大家一起分享吧!”
陆建接过我的话半开玩笑地说道:
“有酒也可以带过来啊!”
我忽然想起来了,忙说:
“有!有!还有两瓶双沟大曲。”
搁下电话我便抓紧工作,今天必须要把110kv文峰变电所的围墙、道路施工图画出来。
这几天工作还算顺利,由于在校学习的功底好,工作中运用起来也不吃劲。主任和师傅们对我的工作能力没话可说,心情自然就好了许多。
第二天下班后我拎着酒、香肠、香肚还有两瓶酒去了陆建陆胖子的家。
说是家其实就是一间低矮的平房,外加一间简易的厨房,这间平房位于这排旧平房的中间位置,房子的屋面是红平瓦的,隔壁住的也是两位校友鞠银山夫妇,鞠的爱人是他的大学同学我的校友叫王培玉。
陆建已经结婚爱人是平潮镇镇长的女儿叫张霞,在镇新华书店工作,每天下班张霞要坐整个小时的10路公交汽车才能回到这个家。
陆建生来就很胖又是个够朋友的人,一点不像大学毕业的文化人,极像江湖上的马仔,难怪在校时大家都喜欢叫他陆胖子。他和鞠银山形成明显的对比。鞠个儿矮小、身材瘦弱,三七分的头发,极有文化人和小官僚的品相。
而陆胖子就整个一个粗人,可看他的婚房倒是下了一番功夫,整理和布置得焕然一新,地上铺了塑胶地板、房顶蒙上一层天蓝色的确良布、四壁刷上白色的涂料。一张五斗橱,一张高低床放在房间里面,外边用花布帘隔开,最外面是一张红色三人布沙发,沙发边上一张四方餐桌,几张小方凳整整齐齐的放在四方桌底下,其他的盆盆罐罐都一律放在床底下,这就是陆胖子的新家。
我到陆胖子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正在门前的简易厨房里炒菜,寒风吹扑着炉子上的火,火苗向四周飘散开来,菜的香味儿也随着从窗缝里向外飘逸,我远远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菜香味儿。
徐爱东、过兴发早我一步就到了,正在鞠银山家里聊着天,房间里陆胖子的爱人张霞正和一个女大学生模样的姑娘认真地洗涤着碗、筷儿等餐具。
陆胖子将头伸出厨房的窗外和我打招呼:
“铁军你先喝茶吧!我这边儿马上就好!”
“你忙吧!我自己来。”
我随声应道脚刚踏进屋,张霞就递来一杯茶叶茶,杯子是玻璃的上边刻着大大的红双喜显然是新婚茶具。
我捧在手上,顿感一阵温暖。
忙说道:
“谢谢陆大嫂!”
张霞用平潮话说道:
“我经常听我家的痴鬼说到你,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苗铁军啊!请坐!请坐!”
我用眼睛瞟了瞟张霞身边的女孩儿,见她圆圆的脸蛋儿白里透红,齐耳的短发剪得整整齐齐,就像排球运动员郎平那样,鼻子高高的,眼睛大大的,两边面颊上挂着深深的酒窝儿就像两汪清泉,穿一件非常合身的藕色灯芯绒长风衣,不言不语地熟练的收拾着桌上的东西然后摆放碗筷儿。她朴实单纯的样子让我感到她就像是我邻家的小妹妹一样可爱!
我用眼睛瞄了她足足五秒钟。
张霞忙给我介绍道:
“噢!她是我的小老乡,在江城医学院读大二,叫赵美红,很优秀,很优秀的,我就是佩服她从小学习就好,不像我没出息,只好在平潮那个破地方待着,天天奔来奔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调到江城来,我家的那个痴鬼也不着急的。”
赵美红一边听张霞数落一边非常友好地冲我一笑,算是和我打招呼了。
“你好!”
我认真地对她说道。
“你好!”
她的声音很轻很低和张霞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张霞个子本来就高加上怀孕的原因就显得又高又大,像只笨重的南极企鹅。而旁边的赵美红就显得越加娇小了。
我对张霞身边的这位学生女孩儿很感兴趣,我喜欢她羞答答的样子。就像孟庭苇唱的那首歌儿:
“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慢慢的绽放她留给我的情怀……”
我们说着话,陆胖子的小炒、热菜喷喷香地端上了桌。我带来的皮蛋、香肠被切成盘子浇上酱油、香醋再撒上几颗碧绿的香菜便点缀得像模像样的搁在四方桌的中央。
“不请不约刚好一桌。”
陆胖子自言自语地说道。
徐爱东、过兴发、鞠银山、王培玉、陆胖子、张霞、苗铁军、赵美红,一共八人围着小方桌,挤挤一堂开吃啦!
我们边吃边聊屋外天寒地冻屋内气氛却是温暖如春。有女孩儿在场小伙儿们总爱表现,我们吃完了所有的菜喝光了两瓶白酒,大家一致认为我带来的如皋特产香肠、肚儿是绝好的下酒菜,我也借机夸了一通我们单位。
我自豪地说:
“我们单位很不错,发了酒、香肠、火腿、罐头,马上华能配套工程表彰会后,每个人又是四百元奖金、一件大衣,以后还会有更多啊!”
话音刚落就引来了大家的啧啧称赞声。
的确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工资水平每月才五、六十元钱,如果哪个单位一次性地发出四百元奖金不羡慕死人才怪呢?
大家都夸我分配到这么好的一家单位,赵美红虽不说话,可是脸上也禁不住地露出了羡慕之意。
晚饭刚刚进入尾声赵美红就起身告辞,她对大家说:
“我晚自休的时间到了不陪大家了,我先走了。”
说着起身离开餐桌,背上小书包径直离开了陆胖子的家。
我不无遗憾地目送着她的离去。
徐爱东见她确定走远了便小声说道:
“老苗好像蛮喜欢这个女孩儿的,陆胖子你给他引个线吧!以后还有酒喝还有香肚儿吃嘞!”
陆胖子马上说道:
“哈哈!你开什么玩笑?人家是刚刚大二的学生,怎么可能?”
胖子的话让我很不高兴,有什么不可能的?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我不服气地反驳胖子道。
在中学时代我就亲眼目睹了我家亲戚中的医生受人尊敬的一幕幕情景。我父亲在江医附院照顾我生病的老祖父回来后,讲述的一个个生动的故事,都在我的心灵里烙上了深深的印痕,我的医院、医生情结让我鼓起了勇气对陆胖子说道:
“胖子你行行好吧!明天再约她来你家吃饭,我买菜、我烧菜,我请你们大家喝酒。”
我恳求地说道。
“跟我说没用我又不认识她,是张霞请她来的,你还是叫张霞去请她吧!”
我转眼望着张霞,就等着她说句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