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雪凝携着端木麟炎在丛林般的巨骨间飞驰,然而当他们经过一处密密叠叠的骸骨区后,却是惊异地发现了一大片墨绿色浓雾,在白骨森林里会有浓雾?两人面面相觑,心中蓦然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我们进去?”端木麟炎先问道,他知道梦雪凝绝不会首先开口。“我们回去。”出乎意料的,梦雪凝竟没有坚持进去,端木麟炎讶异地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完美的侧脸还是一脸寒霜,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你不担心那个龙夜在里面吗?”他又追问道。梦雪凝的眼中似是闪过一丝什么情绪,随即又被低掩的冰色睫毛遮盖住:“他不会贸然进入自己不了解的地方,更何况这里处处透着危险的味道,你没感受到吗?”
“呃?”端木麟炎愣了愣,旋即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白骨森林里的每一寸空气里无不透露着一股腐烂枯朽的气息,于他而言,这里的任何地方都是凶险之地。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要不去森林边缘找找出口吧,没准龙夜已经出去了呢?”他试图让梦雪凝和他一路找出口出去,毕竟他没那个义务去找到龙夜,只要他从这个鬼地方活着出去,那他的仇家就不会继续追杀他,他也就能安心过正常生活了,以他的天赋,没准还能修炼出个成就来。
梦雪凝没说话,而是望着前方,似乎在想什么。“嘿!我说……”端木麟炎还想说什么,却见梦雪凝从储物元器里取出一只小巧的发射器。“这是什么?这里现在没有亡灵埃”他看着那只小小的发射器问道,心想着或许是什么武器。梦雪凝依旧没理他,抬起玉手,将发射孔对着灰蒙蒙的天空,犹豫了几秒后,按下了发射按钮。
嗖——嘭!一颗白色小光点拖曳着长长的尾焰冲上天空,嘭地一声猛然炸开一个巨大的图案,那竟是一只火红的竖眼,其中交错着无数线条,共同在这竖眼中组成了一个奇异而玄奥的图案。
“信号弹?这只眼睛是……神眼?1端木麟炎端详了这只竖眼半晌,突然失声惊呼,这可不就是已死去的神眼的徽章吗!
梦雪凝的手在他发声的下一刻,就已经搭在了他脖子一侧:“你说,神眼?”
“你的反应能不能不要这么大。”端木麟炎苦笑着说,梦雪凝冰凉的手使他全身汗毛倒立。今天这是第二次了吧,这样的女孩,还真是……唉。他在心里无奈地摇着头,嘴上只能小声解释:“神眼他已经死了,现在大概只是一只亡灵了,找他也没用……哎哎,你干什么1端木麟炎眼瞳骤缩,一柄泛着冷光的匕首赫然乍现在他的喉头!
一切发生的太快,导致他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当然……实际上他也没安好心。梦雪凝提到神眼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这女孩定然与神眼关系非常,而作为杀害神眼凶手之一的自己,自然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但是这女孩的实力竟远远超过他,他的意图才刚刚萌芽就被掐灭了,意欲抽出暗器的手只得悄悄缩回,不敢再动。
“你说谎。”梦雪凝斩钉截铁,声音里极为明显地透露出一股寒意,而她的手中的匕首已然见血。那匕首通体银白,柄上雕刻着凤首,凤眸处以两粒璀璨的蓝色宝石点缀,但再精致的花纹在麟炎眼里,也只剩死亡的倒影。“我,讨厌欺骗。”像一句宣判,话音刚落,那柄匕首猛然发力。麟炎手中疯狂凝聚的蓝焰已来不及阻挡!
“住手1
叮——
一声暴喝间,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从刀刃上传出,梦雪凝只觉一股巧力撞开了她的匕首,只在端木麟炎的脖侧留下一道鲜艳的血痕。但她没在意这个,睁大了眼睛望着声音来源,眸子里映着来人。
“龙夜1她的声音里竟是透露着极为激动的情绪,惜字如金的她忽然变得多话起来,“龙夜!你真的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大家找了你多久!你的伤呢?怎么全部不见了?……”
刚刚躲开一劫的端木麟炎立刻就惊了,这是什么关系才能让这座冰山这么激动啊!而且,这个疯子……怎么可能还活着?!他不禁又想起了之前那不愉快的回忆,自己明明亲手葬了这人,他怎么可能还活着!难道……但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亡灵埃
未知,在他的猜测里逐渐扩张,已演变成了一抹恐惧,良知的不安更是让恐惧加剧,哪怕身边有两个大活人,也压不住这白骨森林凄凉恐怖的气氛。不知名的亡灵在暗处嘶叫着,干哑的声音重重叠叠地在这狭小而广大的地域回荡,一直传到阴云密布的上空才逐渐消散,更让这方天地在他眼里显得压抑与寒凉。
龙夜刚才甩出了一柄飞刀打开梦雪凝的攻击,暗暗庆幸着自己来得及时,不然鬼人可就被这少女给杀了,但是这个少女又怎么会认识自己?至于伤疤什么的,他回忆了半天才堪堪想起是在永夜的祭坛里修复的。龙夜伸手拽过鬼人,挡在他前面看着蓝发少女,皱眉道:
“你是谁?”
这个问句瞬间就给梦雪凝心上泼了一盆冷水,应该说是冰水。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七年共患难的挚友,一见面却首先说出了这句话。
“我是谁?你敢说不认识我?1她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渐渐变调,“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跟我开玩笑!我就……就……”
“我真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他?”龙夜皱着眉头看着气得颤抖的梦雪凝,脑海里毫无印象。
“我、我是梦雪凝1这句话里,一触即发的怒气一览无遗,然而龙夜依旧一脸懵逼,不明白少女为何如此生气,颇有些不知所措,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一走了之了。
梦雪凝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却是吟出一首诗:“雪舞寒天冰凤啭,十年一落无情天。梦里轻纱冰寒梦,血凝如画赤峰岚。这,你可还记得?”
这是诗号,民间常常会根据某个江湖人物的成名事迹来作诗,而这诗也将伴随那位江湖人物一生,成为他身份的证明,这个常识龙夜是知道的。正当他皱眉回忆时,出乎意料的,名为梦雪凝的少女又吟出另一首诗号,风格与上一首截然不同,而且……
“倾覆乾坤轻生死,生死握谁手?善恶心分血沧溟,翻掌覆千军。这是你的诗号啊,龙夜!难道你连自己是谁忘了吗?”
竟然有他的诗号?龙夜忽然感觉自己胸间憋着一口气,闷闷的,连大脑都在此同时变得沉重而疼痛,有什么东西停在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记不起来。逃离这里的念头愈发强烈。
梦雪凝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真的连这些都想不起来了吗?”龙夜愣愣地,脑海里有一种感觉想要喷薄而出,却总被阻挡,他有感觉,自己一定遗忘了非常重要的东西,但是……
“我……我真的不知道……”
“别想了,这货失忆了,嘿嘿嘿……”玩世不恭的腔调从龙夜后方悠悠传来,两人闻声望去,一个人正悠悠地从一堆乱骨后转出来,却顶着一张与龙夜相仿的脸,连身高也完全一致,端木麟炎分不清这两位,梦雪凝却是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谁。
看着眼前自己苦苦找寻的人一脸茫然的模样,梦雪凝铁青着脸,肩膀不断地颤抖着,极其愤怒地红着眼眶,眼泪被试图强行忍住,但还是在意料之中、不在希望之内流了出来。像石灰一样惨白的嘴唇安静不下来,哆嗦着,显露出一种笨拙的笑容。
“失忆了吗……”梦雪凝惨白着面容,笑得极为凄凉,看得龙夜心中漫出一抹不忍,但也不知说些什么,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许自己曾经真的认识她,但如今呢?他失去了有关的一切记忆。
“你的四个朋友,我,龚玄御,衾嵘峻,零天。你还记得他们吗?”面对梦雪凝的问题,龙夜只能摇摇头,没有记忆做支撑,于他而言这就是几个毫无意义的名字罢了。
“两年多了,我们一直在找你,整个组织也在找你,到头来,却告诉我你失忆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很想硬起语气,冷漠地回应她然后直接走人,可为什么他做不到?身体不由自主地定在这里,寸步难移,语气也不自觉逐渐低沉,像是在嗫嚅。
两年吗?原来他感到不过是在那祭坛泡了一遭,实际上竟已过去两年,当年十六岁的少年也早已该增加两载春秋。
旁边的龙残念用手肘戳了戳发愣的端木麟炎:“喂,走了,别傻愣在这儿添乱。”
“哦。”端木麟炎反应过来,连忙和龙残念走开了。这里的氛围真是沉闷。他想。
才走开没多远,端木麟炎急着问一肚子的问题:“哎,你是谁?怎么和那个疯子,呃……龙夜,怎么长得一样?兄弟?”
“嘿嘿嘿……反正没什么血缘关系就是了。”龙残念眼珠一转,勾起一抹难测的笑意。
“好吧,那龙夜怎么还活着?他不是已经……”他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说出来那个字眼。
“你放心,就算死了,他也会‘活’过来的。”龙残念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嘴角扬起,故作高深地说道。
“怎么可能1
“啧,世界太大了,没什么不可能的。”
麟炎咧了咧嘴,只得作罢。“最近可真是怪事多……算了,那我们去那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