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连翻下墙沿向众人走去,脸上红彤彤的,浑身散发着一股子远征酒所特有的纯净酒精气味,并不让人讨厌。
西格莉德阻止身边士兵举起武器,罗连畅通无阻走到西格莉德面前。
虽然他现在喝醉了,但是接下来的一句话他看着西格莉德的双眼,说得无比清醒:
“和它握个手吧,这次我不会再逃避了。”罗连下定了决心,歪头示意自己的右手。
右手的肌肉从骨头上缓缓分离,剥离出来一条清晰的白骨,然后肌肉自己拧成了一根稍细的“手臂”,跟西格莉德伸出的手握了握。
西格莉德噗嗤一下笑了,身边的士兵则因为这诡异的一幕吓得汗毛直竖,旁边一直负责罗连值班登记的小妹更是惊呼一声,直挺挺倒地。
“疏忽了。”罗连看着被吓晕的值班员小妹。
“我们会安置好她的。”西格莉德松手的时候说道,然后看着罗连手臂肌肉像一截爬行的树根,慢慢回归原位。
“唯阳需要你的力量,接下来我会带你加入弥彭斯,代替列威斯成为新一届的王座之剑。”
虽然不懂,但罗连还是点点头抓住重点,“加入那什么王座之剑,你们会帮我还清债务的吧?”
西格莉德诧异了一下,支吾着:“嗯,嗯……按理说会的。”
“那就行。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回去跟老金说几句。”
唯阳帝国,东部区,码头管辖域。
西格莉德在门外等候,罗连推门进去,一进去就看见角落里的老金。
“我回来了,老金。”
门没锁,一进门罗连看见桌上放着没吃完的一碟豆角,而老金缩在一旁。
老金听到罗连的声音后像在孵蛋时突然被惊扰的母鸡,从角落里弹起来。
“你你你,罗连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怎么了?”罗连狐疑,自然不会说“因为钓者的工作没了,自己提前下班了”这样的丧气话,“老金你在那鬼鬼祟祟干什么呢,是不是有东西瞒着我?”
话说平时自己一直上班,也不知道老金在家都会干什么。
罗连扒开连连阻挠的老金,看到了角落里一堆废纸、石头和垃圾。
罗连挑了一个纸团翻开,上面写满的都是“虫鬼去死”、“lian’ga”和“滚出唯阳”之类的话。
“没事,真没事,就是小孩们闹着玩。”老金还在解释。
明显钉过第二遍的窗户传来敲砸声,罗连打开窗,只看见一群小孩不停在往自己家的方向丢石子,一看见窗户打开,就哄笑着一溜烟跑走。
看样子这纸团和石头就是这么进来的。
怪不得门外有水迹,估计刚才还被人留下了不少涂鸦,刚刚老金才清洗完吧。
“老金,很久没喝酒了?”罗连突然从身后掏出一瓶远征酒来,“你看这是什么?我特意多买了一瓶回来。”说罢用手拿了一根豆角丢进嘴里。
好苦。
罗连皱起脸。
老金看着放在桌上的远征酒,小小的眼睛里露出喜悦的表情,爬满皱纹的脸像被擀面杖一下子抻开,上嘴唇都包不住那几颗漏风的门牙,哟呵呵地笑道:
“很久,很久没喝了……”老金咕嘟一声咽下口水,喜笑颜开,拿起一瓶离自己近的远征酒,捧着手心不停打量,如获至宝。
“少来,那红葡萄酒炖牛肉,我一眼就看出来酒的份量不对,你说你没有偷喝?”
“这,酒挥发了,挥发了啊1老金还没喝,脸就红了几分。
“逗你的,老金。”罗连宠溺地看着老金,短促地笑了一下。
老金从鼻孔里喷了股气,“切”地一声,取来几个罗连从来没见过的小杯子,小心翼翼地倒起酒来。
“罗连,在我们那辈,远征酒还不叫远征酒,叫‘圣酒’。是只有在发生大事时或者用于祈祷和祭祀的时候才会喝的酒。
因为这酒烈,不像葡萄酒、橡木酒或者苦盐酒,喝了会让身子烧起来,这时候说出的话就会带着‘灵魂的温度’,会被天上的神明听到,如果是愿望的话就能够实现。”
老金把盖子拧上,朝罗连抬抬手说道:“来,罗连,我不管,你得陪我这个老头子喝几杯。”
会让愿望实现吗?罗连拿起酒杯,看着里面透明的酒水。
“哈——”老金举起酒杯喝下,长叹一声,罗连也一饮而荆
“老金,我这次回来……”西格莉德还在门外等着,罗连这次回来不是为了跟老金喝酒的。
“你是要走了吧?”老金倒出第二杯酒,没等罗连,自己就一口闷下。
“我早知道,你始终有一天是要走的,在我老死前,或者在我老死后!现在还不迟,如果你敢在我老死后再走啊,我反而会死不瞑目咧1老金哈哈大笑,整个人红得像一只熟透的虾。
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想送你一件礼物来着,罗连。”老金突然一拍脑袋。
“送你一颗牙怎么样?”老金咧出难看的笑容,里头后槽牙都掉得差不多了,就剩几颗前排的,稀稀疏疏,像没整理好的军队。
“我可不要。”罗连皱眉嫌弃道。
“别看我这样,年轻的时候可是迷倒一片少女,初恋就是怕我变心,磕了我一颗门牙当定情信物,不过现在牙没了,人也没了。”
“老金。”“嗯?”“你之前不是最害怕我离开了吗?”
罗连正色道。
老金神情严肃,“因为我怕小诺死了,你也没了,以后就剩我一个人。但是现在,我不害怕了。”
罗连想问为什么?是什么让老金改变。
“也是因为小诺死了。”老金双眼浑浊,突然眼眶发红,再也憋不祝
“我守了你们一辈子,你现在有你要做的事,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罗连也有点动容。
“以后你可别再犯蠢了。”老金沉默了一下,回答道:“好。”
“以后你也不要常喝酒。”“好。”
“等我回来找你。”“好。”
“一个人要好好活着。”
“好……”
“罗连。”罗连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你知道你父母的事吗?”老金突然开口。
罗连擦干眼泪,“我不想知道,那种抛弃了我的家伙有什么好了解的?”
老金回忆道:“当时我在码头区捡到你的时候,你看起来才1岁左右,小小的身上都是血,但就像奇迹,你毫发无伤。
我想你一定是从一个地狱一样不可思议的地方逃出来的,作为你的父母,他们一定很爱你,他们肯定尽到了为人父母的责任。”
罗连无法认可这样的父母,沉声道:“不管怎么说,我现在都跟他们没有任何瓜葛了,我就是我,罗连二字,没有姓氏。”
罗连伸手握住木制门把手,推开离去——
“非要说的话。
我的父亲是住在b25莫尔楼的……金福斯。”
老金站在屋内,转身就老泪纵横,良久才饮下第三杯远征酒,放下酒杯往桌子上敲了三下,叹息一声,许了让罗连平安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