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晒笑,毫不避讳,揭帘就进了内室。
一地都是荷叶包和大小盒儿,看着她昨天夜里逛街买回来的。男女的衣裳鞋子散乱落在了床角。
“……二弟。”
他隔着三步,看着玉色纱内相拥而眠的隐约人影,“今日不能缺朝。快起来。”
曹夕晚还在睡,朦胧听到国师的声音,下一瞬间,柳如海就坐了起来,推开了她。
她差点儿摔到床下。
她揉着眼睛坐在床边,就看着柳如海起身更衣。玉面纱帐垂下,挡在她的面前。再一抬眼,她看到加音巴国师在房中盯着她。
这人起疑心了吧。她想。
国师居然走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揭玉色床帐,竟然要进围屏床。
柳如海转身:“兄长。”
她打着哈欠,看着柳如海和加音巴国师对峙。
柳如海的眼神阴鸷,因为野心被放大,他原本儒雅悠闲的气质消失,脸部的线条刚硬了十二分,他盯着国师:“兄长,时辰到了,请。”
加音巴确实怀疑他,因为他昨日当着柳如海的面,和曹夕晚提起贵妃之事,本就是要试探柳如海是不是完全被控制。
昨日似乎还没有异常,但夜里和她一宿未归,清早又不愿意上朝,宿在她房中。国师打量着柳如海:“二弟,便是当年表妹在柳家寄住之时,你也没和我争过。”
“她自然不一样。”柳如海慢慢扣着朝服衣钮,“兄长在外面,也有外室,我听说也曾经怀孕过,只是没保住,将来就未必。”
加音巴愕然笑了起来。
她从地上窸窸窣窣地拖了一只荷叶包儿,开始坐在床上啃鸡爪子。
国师回头看她一眼。
她自然是不一样。
他还要用她的魔胎。这二弟把她扣在身边,也是防着他这个兄长暗中有了子嗣,传位给他的承诺不算。
“二弟的心思,多了些。”
“不得不如此。兄长,请——”兄弟俩,说笑着离开,去宫中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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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完爪儿,算算加音巴应该悄悄回来和她偷情私会,她挥着两只油手叫:“百福儿。叫丫头进来。拿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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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沐浴更衣,换了身素衣,到了园子。
牡丹花环绕的八角亭子,把窗户打开,她在斑斓阳光中盘坐,打坐修炼。
她渐渐入定,鸟语笑声,也随之寂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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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大周天结束,过了一个时辰,她微睁双眼,便看到眼前的加音巴。
他不知何时已经回府,一身紫袍袈裟,手持佛珠坐在亭窗边,他似乎一直在看着她。
想必是趁着柳如海在宫中,抢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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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炼得如何”
“就那样。”她不咸不淡。他起身笑着,走近在蒲团上盘坐:“我试试你的脉。”
她随意抬起了右腕。
加音巴仔细看她的神色,搭住她的脉门,她家学渊源一眼就看出了,这位国师果然是柳家子弟。一伸手就是名医的气势。
加音巴探到,她确实在修炼万法魔胎功,心中大喜。他收了手,放松下来斜坐蒲团,黄衣紫袈裟与她的素雪罗裙交叠在一起,他笑道:“我倒不知,你和二弟早就有了床弟之欢”
她本来想吹一吹她和柳如海以前在侯府里,如何一见钟情,暗结情丝,背着侯爷如何山盟海誓,反正她特别能编。但她忘记和柳如海对词儿,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和加音巴说的。
她只能深沉地回答:“不过就是那么回事,我和他,也不是少年男女。”
加音巴国师低低笑着,从僧袍里取出一只白玉盒子,递给她。
她诧异看他一眼,接过玉盒,打开看去却是一枚极上等的灰金色猫眼儿石。她也难免赞叹两句,把猫眼在阳光下照着,细看光泽。
加音巴的双眸,在宝石的棱光中,也微笑靠近。
她站了起来。
他脸色一沉,她知道四面有埋伏,她也应该中招了被控制才行。但她和柳如海不一样,她在国师的法事里被放大的是,她儿时在坟场里的恐惧和寒冷,对坟墓里秘密的困惑执着。
她冷淡看他道:“原来我这样容易打发”
他斜坐不动,笑着:“你要什么”
她懒都懒理会,盒子丢回他怀里,转身出亭。加音巴双掌一击,竟然有金石之声。
她停住了。
她的双腿居然不能动了她惊讶着。他慢慢走过来:“同样修炼幽冥术,我莫非不如你”
她冷淡看他:“国师自然不会弱于我。”
“为何我失败,你却成了”
“……你修炼的法子,另走了别径”她脱口而出,这几天也琢磨明白了。加音巴国师这样的绝顶高手,居然修炼幽冥九变会失败,犯疯病这意味着,国师仅仅是修炼到第四层。
“对。”他柔声回答,“你猜猜”
她低头看看自己不能动的双腿,想想刚才只是击掌一声:“……你把柳家的术,和幽冥九变合在一起修炼”
“不是柳家的术,是柳如海的。”他冷笑着,“他自小在医术上与别人不同,家里旧书里不过记载的是楚地巫术这类的东西。偏偏他就能博采众长,自创了这门催眠术。”
看吧,仇恨很深呐。她心想。
“以我的佛法,便是你练到第八层,第九层的高手,在我面前不值一提。但我密宗结印术和经幢佛音何等宏浩,我练幽冥九变只是为了控制你们这些人。”他双掌又是一击。
她怔住,她不能说话了。
接着,他双掌一拍,她出声道:“……所以,侯爷手下服丹修炼的高手,全被你杀了。”
他大笑着:“我听说,你劝他不要如此”
她没好气,她只是觉得丹药修炼,转眼就会被传出去,各王府也会如此。修炼出高手又有什么用她万万没料到,赵王府里还藏着这样的高手。
“我要控制你,易如反掌。”他负手微笑,“我二弟不愿把你让给我,但也不至于不让我接近你。你又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