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海进了承天门千户所,给苏锦天复诊。也是盯着他免得再让赵王府损失几位供奉的意思。
他盘算着入夜再回去,能帮着曹夕晚一起把封小楚送回密室。免得被南康侯发现。
但他在傍晚时分回来,发现曹夕晚和封小楚还在他的萝院里,在他房间的墙角边,她居然还给封小楚打了一个地铺,半点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这也罢了。
“铺盖哪来的”
“隔壁的,以前苏锦天住过。”
她还真能想,柳如海寻思着,在房里书桌前坐下。
要命的是,南康侯召他进外书房。
“柳先生,侯爷想问问苏刀君的伤势。”院门开处,院子里有人在唤,他特意没关院门。两个小厮也放了假让他们回家。
“马上就到。”
他换了衣裳,看了一眼曹夕晚和封小楚。夕阳晚霞,金红晕光斑斓铺地,曹夕晚背着身在窗前抱臂站着,傀儡坐着,二女似乎在眼对眼,无声地交流
有点诡异。她能和失去智识的傀儡交流什么
他来不及多想,便匆匆去了南康侯的外书房,廊上依旧是两排锦衣番子,都是这几个月来服丹练出来的高手,一个个至少都幽冥九变第四层以上。
他们平常对曹夕晚似乎很恭敬,想来是因为她到如今,也依旧是幽冥九变之第一人。
“侯爷,召学生”
“寿石,快进来——”
柳如海一进房间,就察觉似乎不对,他屏住了呼吸,施礼过后把眼一望宋成明,他就能看出问题:
南康侯竟然中毒了。
柳如海心中大震,但面上自如,他应答了几句便匆匆告退,他绕过哈密金线毯,路过了门前的玉鼎,他看了一眼玉鼎袅出的薄烟。
屋中空气里有毒。
一出房门,不管守门的番子在看,他假装咳嗽,用帕子掩着口鼻,疾步赶回自己的萝院。
今日的事,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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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晚了。
他早就打发了小厮们,独自进了内室。他一进房,曹夕晚飞快点灯。
他也不和曹夕晚说话,开了药箱,迅速取了自己制的一枚解毒丸,合水服下。
她瞅着,突然开口:“水里有毒。”
柳如海差一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他定定神,这才道:“我难道吃不出来”
她咕咕地笑:“你刚才吓到了。”
柳如海忍着气,却万分愕然看她:“你知道”
她怎么知道外书房有毒,除非毒是她下的。
突然,他侧耳倾听,他听到了外书房的动静,却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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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夕晚好心告诉他:“侯爷累了,有些困倦。应该回内宅去睡了。”
“这么早”柳如海诧异,他确实是听到了番子们撤了外书房守备的动静,接着廊上有一阵阵的脚步声,应该是小厮提灯送侯爷回内宅。
但宋成明精力过人,又勤于公事,不到半夜不回房的。
转眼,他就明白了:“他中的毒,你下的”
她笑嘻嘻:“嗯,今天半夜会突然气绝。”
“喂!”
柳如海不敢置信!南康侯前儿在地道里,和冯均卿说过的话,言犹在耳。
小晚是绝不会背叛他的。
这话,其实柳如海也觉得有道理。
现在,宋成明就被她毒死了这不可能。
但柳如海并不敢真正如此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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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夕晚慢慢走上前,关紧了房门,又转头淡眼看着他。
她微笑:“你知道”
“什么”他瞄瞄她关紧的房门,怀疑自己会被她杀人灭口。门前是青罗女鬼,窗边是女傀儡。他是没处可逃的。
让她进来藏匿,其实是引狼入室吧
“去年,你就替侯爷诊过脉,还开了方子,让侯爷吃养生饮子。”
柳如海想,没错,他以前就察觉过,南康侯去年时不时有些身体不舒畅,容易得风寒,这其实是中毒的后遗症。
此时,他看着曹夕晚,她也是重病散功。和南康侯表面上同样的问题。
她抱着臂:“想平平安安地将来回你的燕京城,就不要乱说话。”
他哭笑不得。
她转身,拖了一张椅子,和封小楚面对面坐着。
柳如海想,去年,她给南康侯下毒了。
而且还是散功之毒。
“是你”
她回头,眼神闪烁后,含糊地说,“我觉得我应该还差远了。”
柳如海看了她一眼:“他没有藏私。”一定是陈明教过她毒术。
下毒的事情上,她已经学得已经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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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宋成明有些疲倦,楼淑鸾便服侍着他,一起睡下。
这几日夫妻感情颇好,楼淑鸾得了冯均卿送来的母亲遗物,宋成明也没有多问,她心中欢喜万分。
“成明——”她转了个身,想和夫妻再说说心事,她这几天身子不适,想请个高明大夫来看看。但她的手刚碰到了宋成明,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成明”她不敢置信,宋成明的呼吸弱得像是停了。
“成明,你醒一醒。”楼淑鸾推了两下,丈夫还是没有反应,她难免伸出手去,扣了宋成明的脉门。她在家中父母宠爱又颇有主见,暗中请过高明女医,指点自己学过粗浅医术,可比曹夕晚诊脉要强得多。
她发着抖,脉膊停了。
而且,像是中毒了。
“来人,来人——!”她骇然大叫,她身子不适可能是怀孕了。她本是想和丈夫说说喜事的。请回春堂那位真正的小儿方冯老大夫进府来,为她诊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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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院里。
柳如海毕竟是赵王府的客卿,这样的大事不可能唤他。
他还未料到曹夕晚这样的狠心,莫名其妙就对南康侯下致死之毒。
而曹夕阳对封小楚很满意,傀儡在白天很听话,引开了几个内宅番子,让她在书房和内宅都得手。
“你可以做我的伴当儿,打手。我现在病着,身边需要人。”
灯下,她正襟危坐,和封小楚谈心,唠叨:“以前,我就知道你很精明厉害。人也不错。但我已经和秀云是朋友了。她想不开,我就不能理你。而且,我要是秀云我也想不开。我还想揍大小姐呢。秀云没叫上我揍你。我觉得她是个好人。”
柳如海在另一角的书桌边写信,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她尽说些鸡毛蒜皮的旧事,至于她想揍宋良娣,他已经视如浮云过眼,完全不惊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