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汀娘怯怯的声音响起,她一怔。醒了过来。
对,她养老了。
她心气儿一泄,眼神就软了,眼前漆新的宅院深深,重户绣门,她叹气,她还空忙什么呢
尤其是这府里宴客,抬眼就能看到正红、秋香、明蓝色的飞鱼服,她牵着表妹的手,冷静的视线四面一扫,在周府里进进出出来贺喜的,十个里能抓到两三个是锦衣卫。
番子,校尉、百户,千户,都有。
她担心什么
顺义坊的老太监府上,柳小子能进去,这没什么。但要进宫至少还要过十八重宫禁,锦衣卫六道暗桩。且他来周家又如何
这周家可全是侯府家奴们的自己人。便是堂上官服的陈千户几人,若不是平常和侯爷走得近又会巴结,根本都进不来。
柳小子算是个什么
但汀娘拉拉她,却不是说柳如海,原来她二人已走到了正堂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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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们都在阶下施礼。
侯府老爷在此。
堂上的主客。居然是侯府里的老爷。
“那是侯府二房。庶出的二老爷。”她只能暂时先教着汀娘认人,“二老爷最好说话,最没架子。”
所以才被三房的宋成明抢了爵位呢。
二老爷宋成杰、二房少爷公子宋卫仁这几个最好玩乐的闲人来了。
如此体面,难怪周大管事,红光满面地陪着。
曹夕晚却不在意这点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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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喜!你来。”她捉到一个相熟的人,就招手。
侯府二房的小厮儿三喜本在廊下吹牛,一看是她,连忙把手里果子丢下,抹着手过来了:“干妈。叫儿子”
汀娘卟哧一笑,曹夕晚也笑骂着,啐他,笑闹的时候,和他说话的小厮牛庆儿,也过来行礼,随手就把曹夕晚暗暗给他密谍纸圈儿带走了。
三喜和汀浪,半点没有察觉。
曹夕晚传了消息,这才叫三喜悄悄耳语:“你们六公子的事,定了”
“没干妈帮衬,哪里定得了”
“打你了。”
她握拳头,“叫姐姐。”
三喜儿一缩头,这才叹气:“是,小晚姐,本是说好,侯爷承爵了,多少要补偿咱们二老爷。这话,咱们只在心里说。”
“我知道。你说。”
“侯爷要成亲,但早就答应,大事办完了就出告身,递到兵部和吏部双签,让我们公子做锦衣卫百户的。多亏小晚姐你帮我说了——”
他觑觑曹夕晚,他原本只知道眼前这位是府里大丫头,在侯爷外书房做管事的,特别得脸。
后来,是六公子为了进衙门,特意叫他悄悄送礼给曹夕晚。他才听说,曹夕晚跟着侯爷在衙门里也当差,能说上话。
三喜这小鬼也机灵,连忙就求了自己亲妈去找了曹家的吴大妈,非要拜吴大娘做干奶奶,只求干妈曹夕晚在六公子跟前说好话,为三喜提一提差事。
吴大妈向来是个好说话的,拜干亲的事连忙拦了。事儿就叫女儿直接办了。
“多亏小晚姐你帮我和公子说了,以后我也能跟马,去衙门里长长见识,将来有出息再孝敬小晚姐,但侯爷这几天,没闲功夫。我们六公子的差事还没下来。”说罢,三喜回头看看堂上的二老爷,“我们二老爷想着,还得老太太说几句才好使,就过来和周管事说说。”
“侯爷忙什么。”她冷笑。
三喜欲言又止,瞅瞅汀娘。
“我表妹。”
三喜儿这才悄声:“我听我姐说——太太嫁过来带了四个陪嫁丫头,有个叫细柳的是个狐狸精。一下子就把侯爷迷住了。”
他姐姐白芷曹夕晚一想,这丫头和她一样刚调到侯夫人房里,做大丫头。
她还在家里闲着,白芷每天在当差。
这消息必定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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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夕晚想,上回进府时,素云什么都没提过,那是因为素云在老太太那边院子侍候老姨奶奶。应该是没听说。她交好的柳莺儿在老太太跟前,但这几天得了假在家,必定同样不知道。
她一细想,就觉得侯爷真是薄情负义。
楼夫人真傻。
等了多少年,等了这样的结果。但她想不通,侯爷为什么这样
他对楼夫人有情份。
更何况,楼夫人的娘家是不好得罪的。
她打发了三喜,随手折了一只茶花,一路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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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怎么了”汀娘自不知道她这许多心思。担心问着。
她把心事放下,叹气:“没什么,反正你记得,这周家三个儿子,都是厚道人。邻居几年我倒没听说过他们会乱来。你只在柳莺儿跟前,她和我好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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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堂。
贵客里,除了二房太太,她一眼看到了六房的莽撞太太刘氏。她还认得几个锦衣卫衙门里的千户太太,都是好几家的正房太太。
六太太,原也是锦衣刘千户家的大女儿,走了周大管事的门路,才被老太太订下作了六庶子亲事。她自然要来贺喜,给周家长脸面。
如今六太太带着五房的庶女、姨娘倒来了好几个。六房老爷是晚生子。成亲不过三年,倒还没儿女。
汀娘看得堂中衣香髻影,钗光珠玉,就算是庶女也都是正经的小姐,更不要说坐在主位的二太太、六太太。
在她眼里,就是神仙一样的打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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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夕晚瞥她一眼,见她眼神紧张,但面上还稳得住。
她暗暗放了一半的心,便问:
“想好了”
“想好了。多谢表姐周全我。”她抿着唇儿,点点头。她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湖绸披风,给自己壮壮胆儿。她不是来做丫头的,不能怯了倒丢了表姐的脸。
她和汀娘一起往后头走,汀娘眼尖就看到了:“表姐,是你娘和我娘。”
曹夕晚牵着她,悄步走到拐角,就听二舅妈那张嘴,又在胡说:
“小晚做了侯爷的姨娘,让汀娘就做她院子里的大丫头。亲骨肉可靠!我说你,叫小晚求求侯爷,先把汀娘弄进府里做个二等丫头,成亲了就直接调她跟前做大丫头,免得小晚跟前没个心腹人。”
隔墙有耳,不只是曹夕晚。
柳如海皱眉,他亦听到了。
这廊子与后园子相通,又有花纹透窗,风一吹,后园小厅里,柳如海吃着茶,也隐约听到了几句。
他淡着脸色,一咳,倒把吴大娘吓了一跳:“有人”
“哪有妹妹,你也是在侯府里谨慎习惯了。”二舅妈嘴上笑着,眼带不屑。
吴家这小姑子当年颇有几分容貌,否则也卖不进侯府,但人到中年居然只是一个上夜婆子,配了个家奴。真是愚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