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啸天当上乡长的第二天上午,在封家庄园东厢,封啸天的书房里,荷花摆上了瓜子、糕点、水果等。封啸天要请几个兄弟喝茶。主要是听他们说说以后到底该咋办?这个茶叙活动,官家孙用富也参加了。
他之所以第二天才邀约几个结拜兄弟喝茶、聊事,是因为头天的时候,他一直有点恍惚,感觉当乡长这事有些不真实。后来被不断确认,他才渐渐的明白,这事是真的。他,封啸天,现在是水至场的乡长了。
但乡长该咋当?封啸天的确还不知道。从几次跟赖师爷的接触上看,王怀忠县长说不满意徐耀祖,主要不满意在哪里呢?其实还是在“剿匪”不力上面。水至场出了舞龙党,进而衍生为牧马山游击队,三番五次对王县长实施追杀,无休止的到处骚扰,谁受得了这个?找你出个气,那算是轻的了。
对,当务之急得叫李得发整顿好团防兵,加强防备,尤其加强对暗藏的游击队人员核查……其他呢?保长得是自己的人,不算过分吧?对,把不得力的保长换掉,不然的话,老子称不了心……
封啸天胡乱想了一阵,有一些心得,但还是不明了。就觉得自己身边还是缺人,尤其缺像赖师爷那样既有脑子、又有笔头子、还有嘴叶子的人。对,真得去找个师爷……
封家庄园的东厢,现在是窗明几净。拉开窗帘后,阳光斜射过来,书房内有一种甜甜的感觉。那是丫头荷花放置的几盆米兰花发出的香气,封啸天很喜欢闻这种味道。因为喜欢这种味道,现在封啸天坐在书房里的时间比在老香樟树下多。
“祝贺的话,昨天晚上吃酒的时候已经都说无数次了,现在说说我们该怎么办?”封啸天说完后,李得发首先说:“现在的团防兵素质太差了,估计站个人在他面前,他都打不准。大哥,我准备按我们部队那样来训练水至的团防兵。”
封啸天说:“有道理,团防兵的纪律也太松散。就他们那样子站在山口,会吓着游击队?我看是游击队会吓着他们。”
封啸天的说法,引起哄堂大笑。
大手不以为然,说:“团防兵是靠不住,但混成旅、新编第二旅就靠得住?指望团防兵去剿匪是不行的?我看,就在欢耳河口修个高高的塔楼,上面站几个人,架一挺机枪,看到游击队了,开枪就完事了。”
封啸天说:“这倒是一个好办法,我一定要报告王县长,整个牧马山各个山口都这样的话,至少游击队会很不方便。”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想出了不少好办法。有些办法是封啸天受触动、受启发,自己想出来的。就目前来看,当乡长也没那么难嘛!
有家丁来报:“尚保长、王保长、李保长等几个保长来拜会老爷。”
家丁把礼单交给孙用富,孙用富接过礼单交给封啸天。封啸天一看,上面写着糖泡子酒若干、绵水大曲若干、糯米若干、干香菇若干、腊肉若干……
封啸天叫孙用富出去招呼他们,封啸天说:“你就说我在会见一个重要客人,就不见他们了。谢谢他们的大礼,忙过了这阵子,我请他们吃酒。”
孙用富折身出去。
其实,封啸天心里有个担心,大家都无人提及,那就是“义字堂”要在水至场建分舵的传言。倘若“义字堂”在水至场真把分舵建起来,那我这个乡长可就左右掣肘了。这事已经传扬了一阵子,也有人看见“义字堂”圣贤二爷张清在水至场出现过。本来这事已经是纷纷扬扬,但是,现在又突然没了响动,就像是煮开的沸水突然停掉了火焰……
封啸天让大手专门注意这件事。
“义字堂”的情报机制还是管用的,随着各种信息源源不断汇聚到莽爷这里,莽爷更加的心明眼亮了。罗织罪名把耀祖下狱,编个理由把老表毛方玺旅长调离,这些都不外乎是手段,叫做“剪除党羽”而已。然后,只等时机到来,就该下手了。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老表毛方玺旅长一定还在为被调离远任而懵懂、而烦恼、而无名火起。得把真实原因告诉他,让他提防着点。
“义字堂”的重要信函,都不是写在纸上的。都是要可靠之人一字不漏记背下来,然后不管千里万里走路、乘船、坐车,直到遇见了收信人,才又原封原样说出来。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这就是“义字堂”的所谓“肉信”。
“义字堂”在发出“肉信”之前,会事先发出名贴信。就是信封中只装一张莽爷或其他重要人物的名贴,而且只有名贴,没有其他任何的只言片语。收到这封名贴信的人,自然就知道“肉信”快到了。“义字堂”的“肉信”如今只在极少的几个重要、且知情的人员之间传递。
民国三十二年夏天某日,在陕甘通川的官道上,有一位或客商、或游旅的人,随众人往陕甘而去,他的目的地是陕甘接川的干梁子和野猫崖一带。他就是莽爷发出的“肉信”。
释放了徐耀祖,“任六指”与“义字堂”之间的矛盾表面上化解了。但在深层,恐怕都更加憋着劲,在寻找对方的软肋和七寸。毕竟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是江湖传统。“任六指”和莽爷,都是大佬,吃点亏,本来没什么,但是面子要紧,所以这总账,是迟早要算的了。
“任六指”把裘依叫进来,“任六指”问:“给徐耀祖平反,说郭胡子才是真凶的资料,你们准备得咋样了?我下周回省城公干,要向上峰解释这件事情的。”
裘依说:“其它都好说,就是那三具尸体与贺三欢那事,咋可能算在郭胡子头上?毕竟尸体是在徐家塔楼上发现的。”
“任六指”原地踱步,踱了一阵,说:“郭胡子很早以前是不是有短暂时间当过土匪?”
裘依很懵懂,说:“不知道啊1
“任六指”说:“不知道没关系,就是这样了——郭胡子早年因生活所迫,加入土匪团伙。”
裘依说:“然后呢?”
“任六指”说:“有一次抢劫的时候,良心发现,他不但没抢劫徐耀祖,还从土匪窝里冒死救了徐耀祖。”
裘依说:“啊1
“任六指”越编越顺嘴,说:“从此,郭胡子一直跟着徐耀祖,基本上是充当保镖的角色。这样,郭胡子就顺理成章地住进了徐家的那座荒废多年的塔楼了。”
裘依鼓掌,说:“老板厉害,塔楼都出来了,郭胡子还住在那里,我知道下面该怎么办了。”
“任六指”想考考裘依,说:“下面该咋说?”
裘依说:“哪知道,这个郭胡子是假意投靠徐耀祖,他暗中仍然跟土匪往来频繁。所以,那三具尸体也不是什么贺三欢,而就是一直隐藏在徐家的土匪。那具女尸体,本来也是个匪,还是郭胡子的姘头。”
“任六指”鼓掌,说:“裘依,你进步了,你的破案水平快赶上我了。尤其郭胡子姘头那句,补充得好,上峰爱看。只要上峰爱看,他就容易相信。”
裘依却笑的腰都痛了,裘依说:“老板,这就把案子给破了?这太好玩了。”
“任六指”说:“这才哪跟哪呢?好玩的事情以后还多着呢。”
裘依说:“老板,那我要参加。”
“任六指”沉吟了一会,说:“还真有个事,你去办吧。义字堂可能要在水至办分舵,你去找封啸天,叫他安排一两个稳妥的人,加入义字堂。”
裘依说:“老板,那个封连长,他不会听我的。”
“任六指”微笑,说:“你会有办法的。”
时近晌午,茶叙活动结束。都出去后,封啸天把李得发又叫回来。封啸天悄悄说:“王怀忠县长对徐耀祖有意见,我们可不能犯同样的错误。我们得尽快挖出一两个舞龙党、游击队来,向王县长上一份大礼。”
李得发说:“咋挖?不知道往哪里挖啊?”
封啸天笑了笑,说:“你觉得狗抓兔子和狐狸抓兔子有什么不同?”
李得发说:“没见过,不知道。”
封啸天说:“狗抓兔子吧,是见到兔子就到处撵,兔子钻洞后,它就没辙了。而狐狸总是先躲起来,先找到兔子洞,然后…”
李得发接过话头说:“大哥,我知道了,我先暗中摸排、观察,一旦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就果断行动。”
封啸天很满意,几个兄弟里,就李得发能够举一反三。封啸天悄悄说:“保密,这件事给我一个说就行了。”
李得发说:“知道了,大哥。”
孙用富叫几个佣人把保长们送的礼物,一些放在厨房里,一些放在储物间。一切弄妥当后,孙用富过来发现少爷这里的茶叙活动已经结束,只有封啸天一个人站在一盆米兰面前发呆。
孙用富怯怯地说:“我还有句话没有说呢!少爷,还可以说吗?”
封啸天说:“你说,什么时候都可以说。”
孙用富说:“我们水至人最爱看舞龙了,但自从舞龙党闹事后,几年都没有舞龙了,整个水至冷清清的。”
封啸天若有所思,说:“是啊!我小时候也爱看舞龙,我还记得有个叫龙老大的,舞龙那真是舞的好埃”
孙用富说:“如果少爷能够把舞龙活动恢复起来,那水至场人,还不都得给你举大拇指?”
封啸天想,这倒是提高民意的好办法!
厨房买菜的憨哥买菜回来,碰上靠在门口的唐刀子,憨哥说:“唐幺哥,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这个憨哥真有意思,为什么每次对我都这么热情?唐刀子揶揄憨哥,逗他玩,唐刀子说:“咋啦,碰上猪八戒、还是高小姐了?”
憨哥老实说:“还真是个熟人,原来我们庄子上的宁小娥,也在杂货店买东西。”
唐刀子想,你不走远些,老在我们眼前晃荡,找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