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到的时候,靳少珩已经陷入昏迷。
他可以听到陆熙宁故作镇定的安慰,可以听到她跟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他想告诉她不要害怕,自己没事,一定会没事,让她不要哭。
可是他不管怎么努力,只觉得胸口憋的难受,整个人都快炸了似的。
可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哪怕睁开眼睛看她一眼,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难道他要死了吗?就在今天?
可他还有好多话好多活没有跟陆熙宁说,他……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剩下的事什么都不知道。
陆熙宁也没想到,他们隔离还没结束,就又进了医院。
急救室的灯亮起,江城闻讯跑过来,却不见刘伟杰。
陆熙宁现在没有心情过问这些,因为护士已经出来,让陆熙宁签病危通知书。
她看着陆熙宁凸起的肚子里,应该是同情她的。
毕竟娃娃还没出生,就要接受丈夫的死亡,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残酷。
陆熙宁不敢耽误,她抖着手颤颤巍巍签上自己的名字。
江城本就不善言辞,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搀着她到椅子上坐好。
是怕她受打击太大,站不住摔倒。
“你们爸爸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陆熙宁摸着肚子喃喃自语,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持续的几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陆熙宁起身太猛,眼前出现短暂的黑暗,又是江城及时搀住她,喊:“太太。”
等她眼前的黑色渐渐散去,医生已经走到她面前。
他摘了口罩,陆熙宁却好像失聪了似的,看着他的嘴张张合合半天,才分辨出:“他说靳少珩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了。”
陆熙宁还没松口气,就听医生又说:“但靳先生的情况,怕是拖不了几天,您还是要有个心里准备。”
陆熙宁怎么回到病房的,自己都不太记得。
进去的时候,靳少珩身上插满仪器,就静静地躺在哪儿。
陆熙宁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头顶的点滴滴完,也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
她把他另一只手放在肚子上,说她和宝宝一定会陪着他。
靳少珩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蜷缩在自己身边的陆熙宁。
即便睡着亦是眉头紧皱,脸上更是难掩疲惫。他抬手想摸摸她,却发现自己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不过陆熙宁还是醒了,见他睁开眼睛立马笑起来,虽然那笑一点儿都没有抵达眼底,还隐隐含着泪。
“吓坏了吧?”靳少珩问,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轻。
“还好。”陆熙宁注意到他嘴唇都干了,回答着下床倒了杯水给他。
靳少珩喝不下去,润了润嘴唇,关心地问:“吃东西没?”
陆熙宁点头。
“可是我饿了,让人送点吃的来,我们一起吃。”
靳少珩知道她在撒谎,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吃的下?可他没有揭穿。
“医生说你还不能进食。”陆熙宁却道。
“那我看你吃。”靳少珩说。
陆熙宁便知道他的心思,未免他担心,所以点了点头。
江城很快把庄妈准备的饭菜端过来,陆熙宁就这样在靳少珩的监督下吃起来。
他精神愈加不好,身体也没什么力气,能动的就只有眼睛了,因为说话都很费精神的样子。
陆熙宁没吃完,他就睡着了。
陆熙宁便放下碗,让人撤了。
靳少珩便这样时梦时醒的状态持续了很久,直到第二天精神才好了那么一点点。
“少珩,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陆熙宁状若平常地跟他聊天。
靳少珩歪头想了想,故意道:“想去的可多了。”
“那你最想去哪?”总要有个地方吧。
其实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靳少珩已经明白了,毕竟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身体。
于是,他回握住陆熙宁握着自己的手,道:“有你在的地方,我都喜欢。”哪怕是在医院里。
他其实更想告诉她不用折腾了,又怕她崩不住。
“那我们回帝都好不好?回老宅,我想妈了。”陆熙宁又问。
他昏迷的时间里,她想了很多。
人都说落叶归根,她不知道靳少珩是否也会这样想,但以己推人,若是她的话,她这时候也会想回到自己从小成长的地方。
“妈?”靳少珩重复这个字时出神,完全没意识到陆熙宁应该是想起什么了,否则怎么会说想张婷玉呢?
而陆熙宁只想珍惜他们能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不愿意浪费在计较过往上。
她看得出靳少珩心动,便道:“我们这边现在属于疫区,而且咱俩还在隔离期。
如果决定回去,这件事我们可能需要找人想想办法。”
靳少珩点头,然后眼睛无意识地慢慢合拢,那是因为精神渐渐撑不住。
陆熙看得心绞成一团,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哭出声,是既怕惊扰了他休息,却又怕他真的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门被人猛然推开。
刘伟杰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跑到她面前,激动地说:“太太,杜今雨松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