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际遇,是非常神奇。一眨眼的功夫,也就是半年,原本大名府元城县地主刘进贤的傻儿子,就成了手握重兵的右都督,掌破虏将军印。更何况,他现在还是冠军侯!
武烈军数万人要对刘明遇俯首听命,其中也包括刘兴祚。尽管刘兴祚官居高位多年,作战经验非常丰富,可是他却不得不对刘明遇竖起大拇指。
因为在辽东生活多年,担任建奴的高官,刘兴祚自然可以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建奴这一次的损失,肯定比当年萨尔浒之战损失更严重。
对于大明来说,萨尔浒之战是切肤之痛,对于建奴而言,其实也是惨胜如败,在这一仗,建奴累计拼光了二十五牛录,是真正意义上的拼光,连一匹马都没有留下来,两百多个牛战损超过两成,要不然,也轮不到刘兴祚担任副将,管理金州、复州、盖州和海州。
在望着那名马车里年轻得不像话的刘明遇,刘兴祚不得不承认,天赋这个东西是没有办法比的。
刘明遇望着刘兴祚道:“刘副将,上来聊聊!”
刘兴祚有些兴奋,能让大明名将提点一下,自己肯定受益无穷。
然而,刘兴祚却不知道,自己眼中的这位大明第一名将,靖难以来第一位军功侯,其实打的是榨干他的心思。
刘明遇虽然打了不少仗,堪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然而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他对军事可谓一窍不通,仅有的一点军事知识,就是偶尔浏览各个军事网站,看几本军事获得的,除了初中一个星期,高中半个月的军训之外,他跟军队就再没有过交集了。
现代军事理论他多少知道一些,什么网络战、信息战、斩首战、特种战之类的东西,刘明遇都知道一些,然而让他说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要是照搬这些“经验”去练兵打仗,只怕他的下场比赵括、李景隆还惨。
刘兴祚就不同了,他是一员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已经摸清了这个时代的战争的规律,有他在,绝大多数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刘明遇似乎兴奋的看到,他的大业已经是万事俱备,就差人和钱了。
但是,人和钱,对于刘明遇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刘兴祚拜见刘帅!”
对,从现在开始,刘明遇晋升为帅了,像戚少保戚帅,毛文龙毛帅,满桂满帅,一样的挂印大帅,区别也有。
毛文龙挂的是平辽将军印,满桂挂的是征虏大将军,当然,现在的刘明遇,比满桂的级别要低一级,满桂是征虏大将军,他只是征虏将军。
“兴祚,不用客气,咱们都是武人!”
刘明遇淡淡的笑道:“武人讲究爽利,不要这么客套,从今以来,咱们都是一家人,对于未来,你有什么想法”
刘兴祚微微一愣,他感觉这是刘明遇对他的考校,想了想道:“这个,要看将军需要什么”
“封侯未吾意,惟愿四海平!”
刘明遇认真地道:“当年戚帅镇守蓟镇十几年,蒙古不敢犯边,长城无战事,天下则天平!”
刘兴祚认真应对,凭借多年的经验,他敏锐的发现,刘明遇的野心:“最好的办法是,开启互市,拉一批打一批,看一批,针对不同的部落,不同地应对方式,灵活调整!”
刘明遇与刘兴祚在马车里变了很多东西,从行军布阵,再到屯田。
这让刘兴祚发现了刘明遇的另外一面,刘明遇懂得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非常庞杂,对于辽东的地理也了若指掌,无论是对于农学、算学、军事,地理,山川河流,风俗人情,简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刘明遇有些得意,如果不考儒门十三经,但凭见识,眼界和格局,后世随便一个小学生也可以吊打古人,当然,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相比的,比如处世之道,人生经验等等。
刘明遇一路前往宽河城,行军速度非常慢,他也知道杨纤纤在宽河,也想赶紧返回宽河与杨纤纤相会,然而,作为武烈军数万人马的统帅,他必须未雨绸缪,作好长期的准备。
现在的宽河附近发现了钢铁、煤炭、高岭土(做瓷器的原料),石灰,木材、石材,但是还有一样东西是没有的,那就是盐。
盐也是明代的战略物资,无论是士兵,还是普通百姓,都离不开盐,虽然说,明朝的盐官盐并不算贵,每斤大约在十二文或十文钱之间浮动。
可问题是,官盐的产量低,不能满足百姓的日常消耗,如果要买高价盐,那价格翻十倍也没准。
如果刘明遇被调到东江镇,他完全不会担心食盐的问题,但是,现在不得不担心。
“兴祚,你虽然从东江镇调到武烈军,想必东江镇应该还有一些故旧吧”
“刘帅的意思是……”
“盐!”
刘明遇也没有藏着掖着:“咱们武烈军地处关外,想从关内运点东西出去很难,如果能从东江军手中购买海盐,经水路从山海后卫(既今秦皇岛),过长城,运到宽河,这可是一条财路!”
刘兴祚沉思道:“宽河能需要多少盐”
“一个人一个月需要吃最少二两盐,一年下来就是一斤八两。现在宽河城有五万多百姓加上全军士兵,一年至少需要九万斤盐!”
刘明遇望着北方的方向:“你觉得草原上的那些人需要多少盐五十万斤,还是一百万斤”
“只是末将与陈继成、毛承禄他们关系……”
“爹亲娘亲,都没有银子亲!”
刘明遇道:“你只管牵线,咱们武烈军手中,可是有东江镇梦寐以求的东西!”
“什么”
“钢铁!”
钢铁换盐的策略算是定了下来,具体价格如何谈,需要双方有没有合作的诚意和态度。
刘明遇没有把所有的希望放在刘兴祚的身上,而是做了两手准备,在沿途寻找会开采盐矿的工匠。
当然,为了给刘富贵寻找工匠赢得时间,刘明遇是每到一座城,都会摆开冠军侯的仪仗,让当地的地方官员负责他的吃喝。
没有办法,这是冠军侯的特权。
通州,这座城市给刘明遇第一个感觉就是穷,真的很穷,大多都是些低矮的平房,墙壁千疮百孔,只能用稻草塞着,太穷了。
偶尔有几幢宅子,却是红砖碧瓦,十分气派,贫富差距之大,令他惊愕。现在街边屋檐下蜷缩着无数逃难到县城来的流民。
虽然五月在后世已经是酷热难耐,然而在这个时代却依旧早晚有些冷意。不远处,两条街道被人流堵得水泄不通,一个个脏兮兮的大碗高高举过头顶,原来是官府正在施粥。
衙役拿着水火棍来回巡逻,发现插队的就一棍打过去,可就算是这样,插队的行为还是屡禁不止,没办法,大家都饿狠了,谁知道落在最后还有没有自己的份,当然得想方设法的往前挤了。
一名牛高马大的汉子突然转过身来,瞪着后面那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破口大骂:“挤挤挤,挤什么挤,你是不是急着去投胎了”
男孩愣愣的与那壮汉对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身后那名妇女赶紧道歉:“这位爷,这孩子已经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饿狠了,又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俺代他给您陪不是了!”
妇女说着就要下跪。
壮汉瞪了那孩子一眼,又看看这个瘦小的妇女以及她怀里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叹了一口气:“唉,要是没有饿得前胸贴后背,谁耐烦顶在这里排队啊。你们也怪可怜的,算了,俺让一让吧。”
说着走到了这俩母子后面。
那妇女不住口的道谢,男孩子呜一声哭了:“娘,俺饿!”
妇女用枯瘦的手揉着孩子的脸,说:“再忍忍,再忍忍,很快就能轮到咱们了……”
妇女说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扑通……“妇女倒在地上,距离那座粥棚还有一段距离。
“娘……”
少年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
刘明遇叹了口气:“过去,看看,能帮就帮一把,这该死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