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唐府后的情景,总与往日差距不大。
苏怀瑾与灵娘温馨叙话,哄得孩子睡着后,苏怀瑾与饶祈年没羞没燥地缠绵。
真正惊天动地的变化,酝酿在裴府中。
裴府秘密书房,偌大的红木书桌上放着许多纸条,上面写着“广陵王”“唐清江”“柳明远”和“裴家”。
裴鸿自言自语地说:“广陵王带着柳明远的孩子去西山书院接他回家,直接将他们父子三人送到了唐府。”
“以往都是唐清江去广陵王府,最近一个月,广陵王频繁前往唐府,有时候唐清江还不在府里。”
“广陵王近来屡屡给裴府难堪,已经不是与裴府不亲的问题了,是要与裴府割席。”
裴鸿刑部尚书的职业特性显现出来,他敏锐地意识到不对:“一定有什么因素促使他做出这样的转变,而且这变化的诱因,就在柳明远一家身上。”
裴鸿将写有几个人名字的纸条按一定的顺序排列起来,又将写有“裴家”的纸条放到对立的一边。
托着下巴审慎思考半天,又提笔写了两个名字——“柳妻张氏”“男孩”“女孩”。
裴鸿的眼神骤然变得狠辣,提笔在“男孩”上狠狠划了一道,笔锋扫到“广陵王”,将“男孩”与“广陵王”连在一起。
然后,他将“柳妻张氏”与“广陵王”也连线在一起,冷笑一声:“好一招瞒天过海,竟然在裴家眼皮子底下搞出了孩子来!王妃真是废物,勾不住男人的心,竟然连男人的身子都看不住。”
飓风起于萍末,人人都惧怕飓风,但没有人在乎萍末微澜。
裴鸿内心的波澜壮阔对朝堂和大魏的影响,比苏怀瑾当初刺杀景昌帝更甚,但此刻,谁都没在意裴鸿那边。
饶祈年更在意苏怀瑾在西山书院过得怎样,将西山书院的山长、陈教授召进王府。
两人从如何慧眼识珠、知人善任聊到秦汉隋唐的兴衰,相谈甚欢。
尽兴后,饶祈年状似无意地问:“本王的门客万峰的弟弟万峦在书院读书,其人怎样?”
陈教授说:“踏实勤谨,不慕名利,有古圣先贤之遗风。”
山长看了陈教授一眼,陈教授说:“而且非常乐于助人,许多学子向他求教经义,您的门客柳明成,在他的帮助下进步很快。”
圆润地将话题过渡到“柳明成”身上,饶祈年可以很自然地说:“明成怎么样?”
陈教授早就想好了:“非常用功,进步很快,而且头脑灵活,有许多见解颇为独到。”
饶祈年笑着翻译了他的话:“底子差,好抬杠,教她真是难为先生了。该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严管才是关爱她。”
陈教授说:“王爷言重了,明成是个可塑之才。只是他非常用功,从来没有哪个夜晚早休息过,这样下去,只怕身体受不了,尤其是眼睛,会出问题的。他如此年轻,不必逼自己在来年秋闱得中的。”
饶祈年凝重:“多谢先生提醒,本王回头劝劝她。”
下午苏怀瑾到广陵王府拜见,饶祈年说:“先生要你来年秋闱得中?”
苏怀瑾下意识地说:“王爷怎么知道的?”
“不然你为什么会突然玩命地读书,也只有先生能指使你了。”
苏怀瑾摇头:“也不只是因为表哥这样要求,我也想做官,文官。”
饶祈年挑眉,笑道:“你想做文官?”
苏怀瑾郑重点头:“是的,我想主政一方,去保护平民百姓。”
饶祈年叹息:“怀瑾先生,你太天真了,你根本不知道官场有多么身不由己。你表哥才智无双,都被搞得身心俱疲,很多想办的事情都没有办到。”
苏怀瑾沮丧:“好像真的是这样的,我只听说过为官一方,造福一方,以为做官真的可以改变什么,原来是我想当然了。”
“为官一方,造福一方。”饶祈年重复这句话,垂眸,“你是对的,做地方官可以保护一方百姓。本王主政地方时间虽然不长,但广陵的百姓都受益了。”
苏怀瑾高兴不起来:“可如果我去做地方官,远离京城,甚至去了几千里之外,那我们一家人又要分开了。好几年才能回京一回,到时候孩子大了,怎么养都跟你不亲了,咋办吧?”
饶祈年沉默片刻,说:“你先好好读书,实在不行就藏到空间里读,总之不要熬坏了眼睛。”
苏怀瑾惊讶:“王爷不是不让我用空间吗?”
饶祈年神态有些怪异,似悲怆,又似怅惘:“别在空间待太久嘛,比起变老几个月,熬坏眼睛更可怕,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又闲聊了一会儿,饶祈年说:“思思、念念都很想你,你多去陪陪他们吧。”
她来都来了,他竟然让她走?他们都多久没见了,他不想她吗?
苏怀瑾的失落溢于言表:“是,那学生告退了。”
“晚上好好休息,本王就不去打扰你了。”
晚上也不去找她?他是不是心思落在别人身上了!变心就变心,谁稀罕!
我就好好读书,考举人中进士,到千里之外去任职,一辈子不再跟你见面。
苏怀瑾气呼呼地转身离开,走路都带风的。
饶祈年知道她误会了,无奈地摇摇头,这个时候还能满脑子情爱,也够令人羡慕的。
当初苏怀瑾要回镇江,是唐清江设计留下她的,他不会拆散他们的。
唐清江让苏怀瑾准备去地方任职,意味着什么?
饶祈年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也要去地方了,甚至苏怀瑾去地方都是为了追随他。
饶祈年内心有些仿徨,他要去地方了吗?
他在京城苦心经营三年多,自问功大于过,对父皇对朝臣对百姓,都尽心尽力了,是什么会逼他去地方呢?
从十五岁到广陵就番,他就一直想回京城,想长居京城,只有在京城才能成为皇位继承人,才能实现他的抱负。
他想整顿吏治,他想打压世家,他想改革赋税,他想整饬边防……
他要离开京城了,是不是这所有的愿望都化为泡影了?是不是这些年宵衣旰食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