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十八日,景昌帝的生日。
万众瞩目的万寿节,对苏怀瑾来说,不过是提前请万峰帮忙写了一篇贺寿表,第二日大朝会上,跟群臣一起交上去。
群臣上表,恭贺陛下寿诞,只是万寿节礼仪的第一环。
之后,景昌帝宣布对臣工和天下百姓的恩典:“拨皇宫内库银两,为京城官员发放两个月俸禄。”
把许久没见俸禄的中下层官员感动得不行,他们便真心庆祝起万寿节来。
接着,又照例宣布大赦天下,除非“十恶不赦”的大罪外,其他罪名都可以赦免。
上午,景昌帝在太和殿举办了盛大的宴会,皇亲国戚、功勋贵族、世家大族以及三品以上官员进宫赴宴。
而苏怀瑾只是四品官,没她的份。
苏怀瑾心中不高兴,跟唐清江吐槽:“表哥,我一直觉得大赦天下很不合理。要是没罪,就别给人家处罚,要是罪轻,就别处罚那么重。无罪而罚,轻罪重罚,又宣布大赦扮仁慈,无聊的游戏。”
唐清江砸了她一书:“说再多都不如做一点儿,没法改变的时候不要瞎叨叨,好生读你的书吧。”
太和殿的宴会结束后,外臣退场,举办皇帝的家宴。
皇后妃嫔、皇子公主及亲眷聚集一处,说些一点儿都不家常的家常话,直到傍晚都没有散场。
饶祈年一整天都待在皇宫里,晚宴是裴王妃陪他去的,这是理所当然的。
苏怀瑾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抱着酒葫芦在院子里喝闷酒。
再怎么自欺欺人,说她是他的妻子,世人也只认裴王妃。
唐清江命人送来热菜:“你长大了,可以喝酒了,不用偷偷喝酒,连个菜都不敢吃。”
陛下寿辰是全国的喜事,她哪能喝闷酒,京城遍地是眼线,若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就麻烦了,唐清江只好为她如此描补。
苏怀瑾嘿嘿地笑:“果真什么都瞒不过表哥,要不一起喝点儿?”
唐清江坐下:“好。”
书童为他倒酒。
唐清江喝了一口,皱眉:“怎么有些苦?”
“苦吗?不苦吧,也不是很辣,挺好喝的。”
唐清江摇头:“我喝不惯这个味。”吩咐书童,“你去买坛子女儿红来。”
书童应声离开,唐清江为苏怀瑾倒了一杯酒:“喝吧。”
苏怀瑾仰头,一饮而尽。
唐清江问:“苦吗?”这种生活苦吗?
“还真有点儿。”有点儿苦。
“要不要换种酒?”
“不换不换,我只喝得下这一种酒,再苦再辣我都认了。何况,后味是香的。”
苏怀瑾没看唐清江,也就错过了他眼里的万千变化。
最终,唐清江说:“别光喝酒,吃菜。”
苏怀瑾夹了一口虾仁,说:“好吃,就是有点儿凉了,冬天凉的太快了。对了,大晚上往哪里买酒去,我们不好太折腾人了,快让书童回来吧。”
唐清江说:“万寿节京城都不宵禁,城郊更是热闹,什么酒都能买到,你可以尝尝女儿红,很好喝的。”
“女儿红啊,嫁女儿的时候喝的,留着我娶媳妇的时候喝吧。太冷了,该去睡觉了。”
然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唐清江摇了摇酒坛子,失笑:“这点儿酒量,也敢学大人喝酒。”
蹲下身子,将她扛起来,送回卧房。
连鞋也没给她脱,就摁在被窝里。
亲自扛她是怕别人亲密接触时识破她的身份,不为她宽衣脱鞋是对她和饶祈年的尊重。
唐清江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她的睡颜:“你选的酒确实不那么苦,慢慢品味吧。苦也不要紧,可以加点儿糖。”
饶祈年在皇宫里过得也不甜。
太子的一大帮孩子给景昌帝祝寿,齐刷刷地跪在地上,齐声道:“祝皇爷爷福祚绵延、青春永驻。”
景昌帝再嫌太子不争气,看到这几个奶娃娃也心情舒畅了:“好!好!赏!”
其他皇子也是儿女成行,到饶祈年这边,只有温成自己。
李贤妃的脸就垮了,肯定不会怪自家儿子,就怼起裴王妃来:“年儿什么就好,就是缺个贤内助,成婚多年,竟然只有一个女儿。”
裴王妃直接跪下了:“王爷子嗣单薄,都是妾的罪过。”
太子妃幸灾乐祸地火上浇油:“这怎么能怪弟妹呢,子嗣缘啊,全靠福报呢。”
皇后嫌她小家子气,道:“那你该好好积福了。”
太子妃也没有成功生下孩子,与裴王妃灭绝广陵王的子嗣路线不同,她帮太子纳妾,让太子生下了很多很多孩子。
嫔妾庶子争锋,谁也威胁不了她的位置,但太子落了个好色的名声。
景昌帝烦得不行:“好了,吵吵什么。老七还年轻,子嗣缘岂能现在就断定。”
说是这么说,第二日,却单独召见了饶祈年。
御花园的暖房里,花团锦簇,一缸荷花正在开放。
景昌帝说:“这是你小时候那支荷花分出来的,长得愈发好了。”你成长得不错,愈发有出息了。
饶祈年感动,也一语双关地说:“多亏父皇精心培养。”
“精心培养就会有好结果吗?前几日花匠说,底下有一截藕烂了。”
饶祈年忙躬身行礼:“父皇,儿臣不孝,让父皇失望了。”
景昌帝坐在藤椅上,美貌宫人给他倒茶。
他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茶,说:“你什么都好,就是子嗣太单薄。你母妃说的没错,裴氏确实没做好。”
饶祈年说:“王妃嫁给儿臣多年,恭谨守礼、贤惠大度——”
景昌帝重重地放下茶杯,怒道:“痴儿啊!你还要瞒朕到什么时候?裴氏侮辱马氏那等子事,整个王府人尽皆知,是你瞒得住的吗?”
饶祈年直接跪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王妃是父皇为儿臣精心挑选的,本性不差。只是在后宅争斗中,与马氏结怨甚深,一时糊涂才做了错事。”
“儿臣念及结发情谊,呵斥处罚了她,没有禀报父皇,是想再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景昌帝忙扶起他,心疼地说:“底下是刀子你也跪吗?不硌得慌吗?”
“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但记住,有情有义不是毫无底线的包容,机会只给她一次,她若再不知悔改,你尽管告诉朕,该休妻休妻,该续弦续弦。”
原配亡故,才会续弦。父皇不会无端想杀儿媳妇,一定是裴鸿许诺了父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