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瑾默默将另外两个字记在心里:“恰巧学过最复杂的而已。就像杨大哥、单大哥都很尊重你,侍卫很尊重他们却不认识你,能说明什么?只是他们恰巧不认识你而已。”
饶祈年本来对苏怀瑾识字的事有些疑惑呢,被她这一说,也不敢提了。
书肆看起来像个图书馆,有一架一架的书,有不少布衣书生在看书,他们消费能力有限。
掌柜的见饶祈年衣着华丽,苏怀瑾头戴金钗,忙迎过来:“公子、姑娘,你们想要什么书?”
苏怀瑾问:“有话本子吗?”反正是识字用,就学通俗易懂的话本子好了。
饶祈年说:“要蒙书。”
掌柜的便拿了几本蒙书、两本话本子过来:“这《千家诗》《幼学集》都是常用的蒙书,这个话本子,讲的是痴情小姐与赶考书生的故事,也是市井最受欢迎的。”
饶祈年将话本子丢在一边:“教人家闺阁女子私定终生的书,有伤风化,不要。”
苏怀瑾捡回来:“话本子好理解,我识字用。我这么大了,还能不知道是非对错吗?”
饶祈年不悦:“识字学蒙书就好了,哪有用话本子学识字的。”
苏怀瑾抱着不撒手:“我无聊的时候看。”
饶祈年拿苏怀瑾没办法,那眼刀剜掌柜的。
掌柜的忙说:“姑娘,我家还有神话仙游的话本子,要不,您换个?”
苏怀瑾也不想当街跟饶祈年干架,便同意了换书:“再拿一条墨锭,十刀纸。”
饶祈年说:“这个就不必了吧,我不是给你买了一些吗?”
“快用完了。”
“我回头再给你买,保证不耽误你用。一次买的东西太多,不好拿。”
苏怀瑾揣测,他带的钱不多,怕难堪。
于是,非常善解人意地掏出五两银子的元宝,放在柜台上:“没关系,我有力气,我抱着就行。”
“一刀”并不是一个准确的计量单位,通常是100张,但也有50张的。而且,纸张的尺寸有大有小,有裁剪好的,也有保持原貌的。
掌柜的看她出手阔绰,便让人给她拿了100张一刀的、比饶祈年腿还长的十刀纸,满脸堆笑地说:“公子、姑娘,让仆人拿还是小的给您送到府上?”
他们哪有仆人跟着,送到王府不是要捅马蜂窝吗?
苏怀瑾硬着头皮说:“我拿着就好。”
可这十刀纸,她怕是抱都抱不动吧。
饶祈年又气又无奈:“我拿吧。”
他向来连买东西都不亲自买的,这会儿却要跟杂役似的,抱这么多东西。这个小丫头,总有一天把他逼疯。
好在,掌柜的看出他们的为难,说:“两位若是信得过我们,我们可以把东西给您送到车上。”
饶祈年长松一口气:“送到牌坊外的乌青色驴车上,找单明信。”向苏怀瑾,“我们走吧。”
苏怀瑾突然想起什么,问:“掌柜的,你们家卖画吗?”
掌柜的摇头:“我们只做书的生意,你们要买画去对面丹青坊,他们专做画的生意。”
“好嘞,谢谢。”
苏怀瑾撒丫子直奔丹青坊。
饶祈年简直怀疑她已经忘了有人跟她同行。
别的小姑娘家,逛街都是买胭脂水粉、衣服首饰,就她沉浸在书画中。
不过,他喜欢。
丹青坊装扮得很是雅致,墙上挂着许多画,多数是彩色的,也有水墨画,有的很有意境,有的则有形无神,甚至还有的形神兼无。
丹青坊的顾客不多,但个个身穿绫罗绸缎,比书墨轩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苏怀瑾进门,店小二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直到饶祈年追上去,站在她身后,说:“这里的画不过尔尔,有值得买的吗?”
店小二才带着殷勤的笑容,跑过来问:“公子、姑娘,喜欢什么风格的画?”
苏怀瑾扫了一圈,指着一个同样描绘春日场景,还没自己画得好的画,问:“这个多少钱?”
店小二说:“姑娘好眼力,这是云安居士的画,五百文。”
饶祈年皱眉:“你品味太差了吧,这画哪里值得买。至于什么云安居士,不过是穷酸文人互相追捧出来的虚名,不必为了名气去买画。”
店小二很不服气,看饶祈年衣着不俗,也不敢得罪他:“公子想看谁的画?画痴汪沂南的行吗?”
饶祈年惊讶:“你们这里还有汪沂南的画?”
当初汪沂南离开丹青坊的时候,不是愤而烧毁了所有的画稿吗?
店小二得意地说:“有啊!汪沂南就是从我们丹青坊画出名来,才得了广陵王的青眼,成为王府门客的。”
饶祈年暗骂无耻,你们利用他赚钱,还压榨他,侮辱他,本王慧眼识珠,收他做了门客,你们反倒拿着人家的名头吹嘘了。
“云娘,我们走吧,这家店不行。”
苏怀瑾摇头:“行不行的,看看又不碍事。”向店小二,“什么‘画痴’不‘画痴’的,也就是借了广陵王的名头,才有那么大名气,不见得画得有多好。我这里有一副画,你看看怎样。”
珍重地掏出自己的画,递给店小二。
店小二在丹青坊熏陶多年,也能识别好坏:“哎,这个我可没法评判,得去请主人。您稍候,我很快就回来。”
苏怀瑾得意地冲饶祈年眨眨眼:我的画要卖出去了。
不久,一个身穿褐色锦袍的中年男人走出来,仔细打量苏怀瑾的画。
苏怀瑾习惯性地提起心来,下意识地抠掌心。
饶祈年看着她的小动作,还是不明白,这幅画卖不卖得出去,有那么重要吗?
他哪里懂得寒门子弟怀才不遇的心酸。
怀才不遇的失落,与男女无关。
丹青坊老板看了半天,说:“画是好画,可惜是水墨的,不太好卖。画春天、少女,就该把各种色彩都表达出来,才招人喜欢。”
又被隐晦地拒绝了,这是第1000+次了吧。
苏怀瑾的失落溢于言表,又倔强着不愿意表达出来:“有道理,那再画成彩色的吧。”
出府之前想的很好,她要怎样说服老板买下她的画,但事实上,被否认、被打击的次数太多了,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