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许指挥使。”在庭院门口守把的亲卫问候的声音将许新生的心神重新拉回了现实,使他蓦然发现自己已经失礼的站在了府邸主人内宅的入口处幸而王崤峻在前一天已经吩咐过府内的亲卫,不要干涉许新生和赵安易在节度府公共区域的行动,不然他也不可能一直走到王崤峻所住院落的门口才被拦下来。
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许新生向守门的亲卫点了点头、拱了拱手,便欲转身离开,以免打扰王崤峻与自己的家人享受天伦之乐毕竟前一天的拜访已经搅了王崤峻与自己儿女玩耍的欢乐时光,今天再来这么一遭就有些不合适了。
就在许新生打算转身离去时,院中的王崤峻却已然看到了他的身影,并大声的与他打起了招呼在鞭炮的轰鸣声中,想不大声呼喊也不行。眼见对方已经看到自己,此时再离开既是失礼也是不成熟的表现。于是略微稳定了一下心神后,许新生还是大大方方的走进了庭院之中。
穿过庭院空地,许新生来到正抱着自己只有两岁、还不敢像哥哥姐姐那样亲自点燃炮捻的小女儿王玥,站在正厅台阶上看大家伙放鞭炮的王崤峻面前,依着必要的礼数向对方躬身施礼,说道:“末将早起无事,在府内随便转转。听到这鞭炮的声音,感觉很是意外,便下意识的过来观瞧,不想却打扰了节度使大人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还望节度使大人海涵。”
王崤峻闻言却摆了摆手,说道:“许指挥使讲哪里话来。这过年便是图一个喜庆热闹。许指挥使和季和先生到访,既为吾等兄弟带来了赵副点检和赵判官的新年祝福,又为我节度府增添了人气。本官和诸位兄弟感谢还来不及,又哪里会怪罪呢。至于这燃放鞭炮嘛,不过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仗着不拿黑火药当回事,比别人早想出这么一个比烧爆竹更痛快,也更有喜庆气氛的娱乐项目而已。本官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天底下会造黑火药的人多了,这种很有观赏性的娱乐方式早晚会像咱们的故乡一般,变得家喻户晓、人人参与。”
说完,王崤峻向旁边担任侍从护卫的一名亲卫一招手,吩咐道:“柱子,去拿一捆‘二踢脚’来,让许指挥使也过过瘾。”
那叫柱子的亲卫听了连忙应声而动,跑到正在庭院一角轮流燃放“二踢脚”的几名亲卫虽然自己的儿女都很大胆,对放鞭炮这事表现得既兴奋又无所畏惧,可对于像“二踢脚”这类比普通鞭炮威力大得多、危险得多的大,无论是王崤峻还是张晓菲、韩青雯,都是不会允许他们亲自去燃放的,只能由亲卫们来代劳那里,从他们身后的一只铁箱中拿出一捆“二踢脚”后,迅速跑到许新生的跟前,双手奉上。王崤峻的命令下得很突然,那名叫柱子的亲卫动作也非常得快。以至于,许新生这边还没来得及推辞,一捆足足二十支“二踢脚”便已经递到了他的面前。正所谓“恭敬不如从命”,面对王崤峻这种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表现,许新生索性也就放开胸怀,坦然受之。
二十支“二踢脚”放完,那一声声的轰鸣不但让许新生郁郁、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而且也使得他与王崤峻之间的隔阂减弱了许多,彼此之间的交流也就更加放得开了。尽管囿于旁边有韩青雯和一众亲卫在,两个人自然不能聊一些与穿越有关的事情,而只能泛泛而谈。至多是许新生大概介绍了一下自京城一别后自己的经历与发展,王崤峻大致讲了讲“清园”兄弟们的一些近况,特别是当初与许新生一起穿越的贾润安的情况由于其工作重点是海贸,所以贾润安日常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渔阳府、大沽港那边,春节也是在那边和赵大伟、黄海等人一起过。这会儿王崤峻派去召他回来与许新生见面的信使已经在路上了,估计明后天便能赶回来。可也正是这种有如老朋友见面聊家常一样的交流,反而使得双方的距离更近、对彼此的印象更佳。
这样的轻松交流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直至整个庭院中硝烟弥漫、气味刺鼻,不再适合继续燃放鞭炮,张晓菲、韩青雯领着儿女们回到屋内才暂时告一段落。原本按照许新生的意思,既然鞭炮已经放完,自己这边也就该告辞离开,以免破坏王崤峻一家过年的气氛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破五”这天应该是不宜走亲访友的。
不过,王崤峻显然是对这样的习俗不以为然。他并没有和妻儿们一起进去屋内,而是将怀里的小王玥交给张晓菲,自己却拉住想要告辞回客房的许新生,两个人一边继续刚才的交谈,一边慢慢踱进书房之中用茶。
王、许二人在书房之中坐定,又闲聊了一会儿后,王崤峻便主动表示这书房里并无外人,两个之间的谈话再不必像之前那样“本官”、“末将”的端着,只管兄弟相称便是。对此,许新生虽一再推说不敢,但在王崤峻的坚持下,最终还是客随主便的接受了对方这个建议。
既然开始兄弟相称,两个人之间谈话的内容也就渐渐丰富起来。作为兄长的王崤峻,先是关心的询问了一下许新生的身体情况,特别是昨晚醉酒后是否还能吃得消当然,与昨日徐绍安的不同,王崤峻所表现出来的是对许新生身体状况的切实关心,绝无半点挖苦、奚落的意思在里面。对此,许新生自然也能感觉得出来。他在表示自己身体经过一夜好睡已经基本无碍、多谢节度使大人关心的同时,对王崤峻的观感也有了更进一步的改善,再无前一天的提防与戒备。
在关心完了许新生的身体后,王崤峻把话题一转,开始关心起对方的家庭生活。他看似对坊间八卦很感兴趣的问道:“哥哥我听说许兄弟你与赵普的小妹赵丽华两情相悦,而赵普以及你的上司赵匡胤似乎也对此很是赞成,有意玉成这门亲事,不知是真是假?”
没想到王崤峻会突然抛出这么个八卦问题,许新生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方面,自己确实与赵家小妹彼此有感情,而赵匡胤和赵普也确实曾在私下里跟自己提过要成就这一份姻缘。可另一方面,这事毕竟还没有到板上钉钉的程度。现在虽然坊间有些传言,但在没有得到当事人认可或者默认的情况下,传言永远都只是传言,至多会被好事者当做茶余饭后闲聊的谈资,却不会有人真的把这当回事。可如果自己这会儿认了此事并就此宣扬出去,那就会做实了这件事。若是此事真成了,那自然没有关系。可万一这件事日后又有了什么变化,亲事没有结成的话,对自己倒是没什么影响,可人家赵姑娘还是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这样的传闻难免会坏了人家的名声。所以,面对王崤峻的提问,许新生是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实在是有些左右为难。
见许新生被自己的这个八卦问题搞得脸色尴尬、左右为难的样子,王崤峻连忙解释道:“这个问题是哥哥我问的唐突了。不过,哥哥我问起这件事并不是想打探许兄弟你和赵姑娘的**,而是出于兄长对小弟的关心、出于一名穿越者对另一名穿越者的关心。毕竟,咱们穿越时空来到这个时代走一遭,即便不能留下什么名气与事迹,至少也要留下三两个后代。如此,才不算白来一趟。如果哥哥我没有记错的话,许兄弟你今年应该三十五六岁了吧。这个时代的男子,除非是家境特别贫寒,或者身体方面有什么问题,否则的话到这个岁数还没有结婚的,只怕是很少见了。漫说是本地人,单说哥哥我的那些结义兄弟,到目前为止不但没有一个还在打光棍的了,而且基本上都已经有了下一代。即便其中还有少部分还没有娶正妻的,家里也或多或少的养着几房妾室就连最小的高军也不例外。
当然了,此事毕竟涉及许兄弟你和赵姑娘个人**的问题,若是许兄弟你觉得不方便回答那便不必回答。咱们不过是闲聊家常,无需有什么顾虑。”
王崤峻这一番话全无上级与下级对话时,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子,许新生从中感受到的完全就是兄长对自己弟弟的关心之情。这样一种被人关心、被人爱护的感觉,除了当初与贾润安在崔永年手下一起做事时,曾经从这位只比自己在一岁的患难兄长那里得到过之外,自打离开崔家后许新生便再没有体会过虽说赵匡胤和赵普也曾为他的婚事与他交流过,但赵匡胤是出于长官笼络部下的需要,以领导关心下属的姿态与他谈的。而赵普对其婚事的关心,一方面是前主人对前护院施以恩惠,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尽快将那位已经过了双十年华,却还待在家里的老妹妹赶紧嫁出去。
眼见对方问的真诚,并无半点调侃、打趣的意思,许新生思忖片刻,还是决定以实相告,答道:“兄弟我与赵姑娘的婚事虽然还没有最后定下来,但无论是从兄弟我与赵姑娘的情意,还是赵普和赵匡胤的态度上来看,这件事已经**不离十,估计不会再有什么变化,所以兄弟对哥哥您倒也不妨以实相告。不错,兄弟与赵姑娘确实两情相悦、彼此倾心。如果不出什么意外,预计年内兄弟就应该能迎娶赵姑娘过门。”
“那就好,那就好,这样哥哥我就放心了。”王崤峻笑着道,“许兄弟你什么时候办婚事,可要事先告诉北平的这班兄弟一声。到时候,吾等兄弟就算不能亲临,也必定会派人送去贺礼,恭贺兄弟你的新婚之喜。”
许新生听了逊谢不止,连称有诸位哥哥的祝福便已是最好的礼物,比任何贺礼都要贵重。王崤峻则坚持一定要送贺礼,表示无论双方关系有多好,这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缺的。随后,王崤峻又借着这桩婚事调侃了许新生几句,这才把话锋一转,说道:“说起来,这门亲事若是成了,许兄弟你不但能够抱得美女归,而且一旦与赵普成了亲家,那么兄弟你在那赵匡胤眼中的位置也会水涨船高。假以时日,必然能成为后周朝廷年轻一代将领中的佼佼者,前途端的是不可限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