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8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一百八十八)
＂呼。＂狼人青年一屁股坐下来，抹了把汗。
他身上的战斗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了，似乎是在被吉迪恩袭击的时候，被那个触手扯烂、溶解了大部分。他红着脸，觉得自己衣冠不整的样子不太好，就从战术腰带里取出一些衣服来给自己套上，也顾不上先把破烂的战斗服脱掉了。
现在的贝迪维尔的处境依然危险，他既不身在钢骑之中，也没有战斗服保护，完全暴露在外界环境之中。而学院是以他们那些恶毒的生化武器著称的，没有防护的话，遇到生化武器的袭击，贝迪维尔只有死路一条。
他也许应该先跟亚瑟王报告这个情况，报告他战斗服的损毁，以及报告钢骑驾驶舱报废的事情……
呜，想到之后肯定会被痛骂一顿，狼人青年就打了个冷颤。
[你高兴得还太早。百智魔王身体的一部分被留在了你体内。]
海格力斯提醒道。
＂什么？该死的！你就不能帮我把它清除掉吗？＂
[不。那是十分碎散的肉末，很难彻底清除。]
海格力斯却说。
[他的碎片和你的身体高度融合，已经无法清除了。]
＂什么？该死的！做点什么啊！＂
[其中并不包含他的意志，至少他控制不了你，应该没有问题吧。而且你体内的异物本来就很多，多一个不多。]
＂别开玩笑了！＂狼人青年哭笑不得。
他还想恳求海格力斯做点什么，但海格力斯已经完全不回应他了。
＂该死的！＂气得贝迪维尔一跺脚。
好疼！
好吧，他的一条腿断了。应该是在刚才被触手缠住全身的时候弄断的。
他还能动，完全是结合在他骨髓和神经系统内的秘银流体的功劳……也许月球的低重力环境也有功劳。
但他不能继续乱来了，必须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养伤。
远处的防护罩也解除了，证明百智魔王吉迪恩确实被击败——或者说是被放逐了。援军应该很快就会到达才对，没什么好担心的。
周围的环境也变得明亮了起来，原本被某种昏暗的氛围笼罩着的大厅，总算可以看到尽头。那尽头有且只有一个房间，贝迪维尔犹豫着是否要去查看一下。
还是去吧。这里的魔王（字面意义上的！）都被贝迪维尔解决了，前面的房间应该不会有敌人了。更有甚者，说不定前面的房间里藏着宝物呢。
狼人青年本可以趁这个时间联络亚瑟王，报告钢骑损毁的状况。不过他有点害怕报告这件事，下意识地想推迟它。先做些别的事情分散下注意力会比较好。
他挪动着残破的身躯往前走。[轻灵术]和月球的低重力状态，是断腿的他能继续走动的唯二理由。
那个房间的感应门也没有拒绝贝迪维尔的进入，他刚靠近门就自动打开了。
伴随着自动门打开的啪唰一声，房间里面的灯光也亮了起来。
这是一个研究室，尺寸不大，不过布满了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高科技仪器。而且整个房间里有着无数手臂般粗的管子，把某种淡红色高透明度的液体运输出去，送到别的地方。整个研究室给人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如果这个研究室里研究的是什么细菌兵器，贝迪维尔这个时候就死定了。幸好不是，研究室里没有什么花俏的东西，它的正中央倒是有一个大罐子，里面泡着些什么。
一个生物。一个……胎儿？尺寸只有拳头大小的小生命，被泡在罐子的正中央，被无数的管子扎着全身。
但是状况有点奇怪。贝迪维尔实在看不懂。
正常来说，这样的实验用婴儿应该是被输液的那方，应该是无数的管子不停地把营养液输送到胎儿身上去，加速它的成长才对。
但为什么现在是相反，那些输液的管子正在被真空泵驱动着，正一刻不停地从这个胎儿身上攫取血液呢？
那些从管子里抽取出来的深红色液体被送到别的机器里，被大幅稀释，然后被更粗的管子送到别的地方去。这一整套系统，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在从那个胎儿的身上榨取着什么。
而且还有个特殊的头套套在胎儿身上，似乎在影响着胎儿的思考，甚至在读取它的记忆。但是胎儿怎么可能有记忆？
狼人青年倒抽了一口凉气，瞬间看懂了。
＂帕拉米迪斯，是你吗？＂
当然，那个罐中的胎儿不可能回答贝迪维尔的问题。
但贝迪维尔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了，被学院捕获的帕拉米迪斯被送到这里来了，他的力量被学院不断榨取，如今已经虚弱成了这副样子。
一个成年人被还原成胎儿的模样，按道理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帕拉米迪斯是魔王，很多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成了可能。学院说不定也在帕拉米迪斯身上做了什么手脚，用某些特殊的药物把帕拉米迪斯变成了这个样子——一旦变成了这样子，帕拉米迪斯就没法挣扎了，更方便被学院控制。
狼人青年捏紧了拳头，不顾身上的伤势，强行挥动秘银流体的刀刃，把整个研究室的仪器全部破坏。他砍断那些管子，停止了气泵，让这套系统无法继续从帕拉米迪斯身上汲取血液（又或者别的什么）。然后胎儿的状况稳定了下来。
贝迪维尔急急忙忙地敲碎那个罐子，试着把那个虚弱的胎儿从罐中救出。等他做完这一切之后，骑士王亚瑟也通过无线电联络上了他：＂贝迪，报告状况，你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打败了一个深渊的守护者，解放了这片区域。＂贝迪维尔简短地报告道：＂不过我的钢骑的驾驶舱被那家伙侵入，我不得不把驾驶舱放逐到虚空中，借此打败那名深渊生物。我也受了重伤，也许手臂和腿都断了，我不知道。我身上的战斗服也完全破损了。＂
＂哇哦…那是……非常沉重的损失。＂骑士王那边只是闷哼，没有提到让贝迪维尔赔偿这笔天文数字中的损失：＂总之，你还好吧？医疗队正在赶来，撑住些。＂
＂我很好，暂时还能忍受。＂狼人青年深吸一口气：＂还有，帕拉米迪斯找到了。＂
＂哦！找到他了吗？他的状况如何？＂
＂很糟糕…他变成了一个胎儿。＂
＂什么？！＂
＂我不知道是他力量衰竭导致的，还是学院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总之——＂
＂哇啊，哇啊、哇啊啊啊！——＂贝迪维尔说到一半，他抱着的那个胎儿开始哭喊起来，简直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孩那样。
＂贝迪，该不会——＂
＂是的，就是那个该不会。＂狼人青年纳闷道：＂我、我该拿他怎么办啊，亚瑟？＂
＂你就在原地等待，不要走动。等医疗队过来处理这一切。＂骑士王吩咐道：＂冷静些，好不？＂
＂啊，他尿在我手上了……！＂狼人青年大惊失色，差点没有把怀里的胎儿扔掉。
＂你冷静些，贝迪！让他尿！大不了回去再洗！＂骑士王劝道。
搞得贝迪维尔无比郁闷地任由那片水迹在他身上蔓延。他已经放弃挣扎了。
这时候胎儿又变大了一点，变成了婴儿的大小。他变重了，差点没把贝迪维尔本来就断了的手臂压塌。狼人青年只好用秘银流体来托举住那婴儿。
啊，他真笨。要是从一开始就用秘银流体来托举，他就不会被婴儿尿了一身。贝迪维尔不禁捂头。
然后婴儿开始睁开眼，看着贝迪维尔。
那个胎儿或者婴儿原本还是类似人类幼崽一样的外形，甚至没有确定形态的。但他睁眼看到贝迪维尔的时候，他的外形也发生了改变，居然变得和贝迪维尔十分相似，身上还长出了灰色的毛。
几秒之间，那婴儿就变成了一只小狼崽子，而且他还在变大。
一岁？两岁？四岁？贝迪维尔有点看不懂，但那毛茸茸的小狼孩确实在以惊人的速度变大，逐渐就变成了一名小孩子。他也不哭了，只是用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贝迪维尔：＂爸比？＂
＂胡、胡说八道！谁是你爸比！＂贝迪维尔哭笑不得：＂你给我清醒些啊，帕拉米迪斯！＂
＂爸比就是爸比！＂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的小狼扑过来抱住贝迪维尔：＂爸比抱抱！＂
＂啊，不要，我的手——疼疼疼疼！！＂
好吧，贝迪维尔的手真就断了。腿也是。
他根本承受不住这孩子的体重。要不是他的骨髓里有秘银流体在补强骨骼，他的手估计会直接掉在地上。实在没有办法之下，贝迪维尔几乎是用秘银流体在托举着那名小狼孩，而且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等待救援的到来。
帕拉米迪斯倒是没有继续成长了，就保持着这个四五岁大小的小狼的模样。他到底在搞什么？
＂爸比，这里是什么地方？＂帕拉米迪斯问贝迪维尔。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狼人青年抱着他的＂儿子＂，纳闷道。
他甚至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他猜测帕拉米迪斯应该是失忆了。
也许是学院把帕拉米迪斯搞失忆的——用榨脑术之类的法术，严重损伤了豹人魔王的大脑和记忆。
但为什么失忆之后的帕拉米迪斯会模仿起贝迪维尔的外形来，还把贝迪维尔称作爸比呢？
这……难道是和刚出生的雏鸟一样，产生的＂印随行为（imprinting）＂？帕拉米迪斯把刚睁眼的第一个生物看作了自己的亲人？
但是印随行为充其量只会影响帕拉米迪斯的想法，为什么他连外形都改变了，变成了狼人少年的模样？
拜托，他本来应该是豹人啊？
帕拉米迪斯连孩子都有了，两个孩子（赛费尔和赛格莱德，不包括哈里，哈里是收养的）明明也都是豹人啊？
到底在搞什么？！
一头雾水的贝迪维尔只得边哄着那名小狼孩子，边纳闷地等待救援。
帕拉米迪斯倒是无忧无虑，一边嘻嘻哈哈地笑着，一边用手扯着贝迪维尔的狼耳朵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