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思卿的名字就这么定下了,褚令将孩子丢给了乳娘照顾,自己彻夜不眠地守在时春分身边等她苏醒。
时春分一直昏睡到第二天正午才睁开双眼,一醒来就对上褚令忐忑的双眸,“怎么样,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痛?”
时春分看着他熬红的双眼,下意识地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我睡了很久吗?怎么你的眼睛都红了?”
褚令笑了起来,紧紧握住她的右手,“没多久,一天一夜而已。”
“一天一夜?”时春分被吓了一跳,“那孩子呢?孩子是否平安?”
见她一醒来就顾着孩子,褚令好笑地摇了摇头,“你放心吧,汤圆有乳娘照顾,自然平安的很。”
“汤圆?”时春分黑了脸颊,“这是孩子的名字?”
“对啊。”褚令存心想要逗她,“你吃汤圆的时候差点噎着,这才害得她提前出来,可不得叫她汤圆吗?”
“这也太随意了一点。”时春分觉得有些委屈,她伸手抓住褚令的胳膊,借着他的力量坐起身子,“能不能别叫这个名字,我可不想孩子将来一辈子恨我?!”
见她真的在为此事难过,褚令笑了笑,把脸凑了过去,“那你亲我一下,我考虑考虑。”
时春分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一时间瞪大了双眼,“你……你怎么可以……太孟浪了!”
“什么孟浪?”褚令有些好笑,“咱们可是夫妻,连孩子都生了,你还计较这种事情?”
“那怎么一样……”时春分红着脸颊低下了头,这种事情哪有女子主动的,简直太孟浪、太不得体了!
见她不太情愿,褚令直起身子,摆出一副生气的姿态,“你不愿意就算了,我看‘汤圆’这个名字也挺好听的!”
“别……”时春分连忙伸手抓住了他,委屈道:“那……那好吧,你说话可要算数。”
褚令挑了挑眉,再次把脸凑了过去,时春分这才犹犹豫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动作之快连褚令都没来得及感受到她唇上的温热。
“这么敷衍?”褚令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意犹未尽地看着她。
时春分的脸颊火辣辣的,飞快地避开了他的目光,“你只说亲一下,可没说要多久。”
见她的脸上写满了委屈,褚令也没敢再逗她了,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坦言道:“汤圆只是乳名而已,瞧你吓成了什么样子!”
“乳名?”时春分松了口气,心里却忍不住想,就算是乳名也不好听啊!
但她不敢要求太多,免得褚令又想出别的更奇怪的名字来,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大名你想好了没?”
褚令见她一脸忐忑,笑着道:“大名不是我取的,是祖母取的。”
“哦?”时春分意外之余,却明显高兴起来,“祖母取的,那一定很好听吧?”
见她这么不信任自己取名的能力,褚令黑了脸颊,不悦道:“是挺好听的,叫褚思卿。”
“褚思青?”几乎没有犹豫,时春分便明白了当中的意思,“是华亭县主的那个青吗?”
“不……”见她一下子就能想到自己的母亲,褚令的目光柔和起来,“是卿云郁郁曜晨曦的卿,但跟那个青的意思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思念我母亲。”
“这样也好。”时春分微微点头,对此没有任何异议,“能和大家一起思念她的祖母,这孩子的名字总算没有白取。”
见她由始至终都没问过孩子的性别,褚令忍不住道:“你不想知道我们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吗?”
因为她当时太虚弱了,所以一生下孩子就晕了过去,到现在仍然不知道孩子的性别。
时春分看着他笑了笑,坦言道:“儿子也好,女儿也罢,不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对我而言没什么区别。”说着,她望向褚令,反问道:“你呢?你希望思卿是男是女?”
褚令同样笑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男也好,女也好,我只希望他们的母亲平安无事。”
听到这一句,时春分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主动靠进了他的怀里,“你还没告诉我,他到底是男是女?”
“是个女儿。”褚令温和道:“跟你长得像极了,她将会成为我们的小棉袄。”
“真是太好了!”时春分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但很快地,她又意识到什么,歉意地望向褚令,“祖母和父亲他们是不是很失望?”
“没有的事。”褚令安慰道:“祖母说咱们两个还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
这一点倒是真的,只不过褚令的心里却一点也不希望时春分再生了。
时春分微微点头,松了口气,“也对,等我将来养好身体,说不定很快就能再怀上。”
她说得是那么轻松,可褚令只觉得胆战心惊,“你知不知道你昨天生孩子的时候有多吓人?”
“嗯?”时春分抬起双眸,不解地望向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褚令紧紧抓着她的双手,咬牙道:“就是幸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然我这辈子都会追悔莫及!”
“……”时春分无言地看着他,只当是褚令为了讨好她的话语。
男人怎么会为这种事情后悔呢?
生产的人又不是他们。
恐怕这只是她平安生下孩子的马后炮。
若她真的怀不上孩子,只怕褚令的心里会比谁都着急。
见她一脸不信自己的模样,褚令叹了口气,试探道:“不如我们以后别要孩子了,有这一个女儿就够了。”
时春分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好笑道:“真的够了?那你没有嫡子怎么办?”
“没有就没有。”褚令理直气壮道:“我又不是当今皇帝,可没有皇位要继承。”
提到这个,时春分怔了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还在想帮母亲报仇的事情吗?”
褚令一愣,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他在借嫡子之事试探她是否同意造反,虽然有些乌龙,但他还真想知道时春分对此事的看法,便顺着她的话道:“如果我坚持走第三条路,你会反对吗?”
时春分定定地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伸手轻抚他的脸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反贼只好陪他造反了。”
这话出口,褚令也笑了起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我就知道你不会阻止我为母亲做这些事情。”
与其说不会阻止,倒不如说阻止不了。
时春分很清楚仇恨在一个男人心目中的份量,正如褚休恨了褚令那么多年一样,就算她把嘴皮子说破,也还是改变不了对方的想法,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费口水去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呢?
反正造反这种事情又不是随随便便能做到的,至少现在看来,褚令的复仇大计还遥遥无期,说不定将来他见没有希望,便自己选择放弃了,到时候她便不用再为他们兄弟俩担心。
简单地拥抱过后,褚令扶着时春分躺下,又找来大夫替她把脉,确定了她身体在逐渐恢复,才让乳娘抱了小汤圆过来见她。
这是时春分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孩子,简直抱在怀里爱不释手,“汤圆长得真可爱,比我好看多了。”
见她这样贬低自己,褚令撇了撇嘴,嘟囔道:“哪有那么好看,还不是皱皮猴儿一个?”
时春分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会说话你可以闭嘴,小心孩子听了小气。”
褚令笑了起来,“生都生出来了,她小器又能如何?”
时春分懒得理他,低头用自己的鼻子碰了碰小汤圆的鼻尖,这将是她此生相依为命的对象,比褚令更加可靠,她会用自己的一生好好守护这个孩子,绝不会再让她重蹈自己的覆辙。
看见她们母女俩温馨的模样,褚令的心里莫名有一股酸溜溜的感觉,原本时春分就不怎么在意他的感受,如今有了这个孩子,她可以更加名正言顺地不管他了。
早知如此,当初他就不该这么早要孩子,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褚令越想越不是滋味,索性没好气道:“你们母女俩好好相处,我去让厨房给你送点吃的过来。”
时春分昏迷了一天一夜,还真的没怎么用餐,此刻饥肠辘辘的,便不客气地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见她留都没留自己,完全心安理得地把他当成下人使唤,褚令的心里委屈极了,直接一甩袖子离开了现场。
看着他负气离开的背影,一旁的离燕好笑地摇了摇头,“奶奶没发现大爷在吃味儿吗?”
“啊?”时春分一脸莫名,“吃味儿?他吃什么味儿?”
见她真的一点也没察觉,离燕不禁叹了口气,“昨日奶奶生产的时候,大爷被老祖宗他们挡在外面,急得整个人都快疯了,好不容易熬到你生完,你又直接昏了过去,将他整个人吓得不轻,他在你床边守了一天一夜,如今你醒来只顾着自己的孩子,他的心里能是滋味吗?”
“不会吧?”听完离燕所说的,时春分更觉奇妙,“汤圆也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能跟自己的女儿吃醋呢?”
“我也不知道大爷怎么想的。”离燕坦言道:“我在府里这么多年,见过的男子都是寡情薄幸的,只有大爷跟他们不一样。”
“是吗?”时春分愣了愣,目光逐渐放空,他真的与那些男人不一样吗?
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多么幸运,只是这个想法太大胆、太不可思议,世间怎么会有只有的男儿呢?
若他只是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或许专情对他而言不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可他偏偏是出身名门的天之骄子,再加上那出色的外表,时春分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这辈子能独占这么好的儿郎。
见她沉默起来,离燕叹了口气,“不管大爷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他目前为止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奶奶的事情,所以奶奶是不是也应该公平一点,对大爷他上点心啊?”
听见她的提醒,时春分回过神来,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离燕也不是个爱多嘴的人,见时春分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没再多言,伸手从她的怀中接过孩子,“汤圆还小,不能累着,我先抱她回乳娘那儿休息了。”
“嗯。”时春分依依不舍地看了孩子一眼,虽然恨不得无时无刻地陪在自己女儿的身边,但以她现在的身体,的确不适宜照顾孩子。
等到离燕将孩子抱走,没一会儿褚令就带着食物和刚刚熬好的药回来了,他一进门见汤圆已经不在这儿了,不由有些意外,“孩子呢?这么快就被抱走了?”
时春分微微点头,坦言道:“她还太小了,逗了一会儿就困了,我让离燕抱她回乳娘那儿歇息去了。”
“原来如此。”褚令松了口气,心里却有些得意。
再紧张这个孩子又如何,最后陪在她身边的人还不是他?
见他明显高兴起来,时春分才意识到离燕所说的一点都没有夸大。
堂堂褚家大少爷,竟然真的跟自己的女儿吃醋,真是太幼稚了!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可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反而笑吟吟地看着褚令,温柔道:“给我准备了什么吃的?”
见她突然变了态度,褚令微微一愣,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兴高采烈地凑了过去,“是大夫让厨房炖的,好像是什么猪脚粥,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猪脚粥?”时春分拧了拧眉,光是听到就觉得油腻。
但她也是女人,自然明白这食物的用意,不由叹了口气,认命道:“拿来吧,我先吃一点儿。”
见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褚令笑了笑,很快把粥端了过来,哄着道:“你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这么油腻的,特地让厨房给你准备了几碟小菜,一口粥一口青菜,就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见他想得倒是周到,时春分的目光柔和起来,认真道:“谢谢你,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