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般胡搅蛮缠,褚休愈发好笑,“下次我可以不来,你以为你一定能请得动我吗?”
时春分挑眉,“你可以不听我的,但你会失去在这个家唯一的朋友。”
尽管她说得轻描淡写,可“唯一”二字还是刺痛了褚休的心,他猛地抬起双眸,恶狠狠地瞪向了她,“你以为我稀罕吗?”
时春分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稀罕,但不管你相不相信都好,我很稀罕你这个二弟。”
听到最后一句,褚休的脸色才稍有缓和,但仍然有些不悦,“少在这里讨好我,我不吃你这套。”
说着,他把袖子一甩,直接离开了现场。
看着他愤怒离去的背影,时春分想想还是不太放心,立即对离燕道:“去,找人盯着他,如果他对小满动手,就借故把小满请到我这儿来。”
离燕微微点头,很快跟着去了。
时春分转过头看着湖心亭里的满地狼藉,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想不到褚家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众人还是没有长进,反而她这个最愚蠢的人进步得最快,但凡他们将内斗的心思用来长进自己,褚家都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离燕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据她所说褚休回去之后并未对纪小满发火,只是一个人在院子里练武,练完便回房休息了,房间里也没有传来打斗争吵的声音,看来褚休还是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没有将自己心里的不满发泄到女人身上。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城外很快开始了第二轮攻城,虽然之前林中月给了她不少线报,但因为黄一复盯得她太紧,她都没来得及送出去,这次攻城毫无疑问还是失败了,黄一复早有准备,并且通过上次跟褚令作战的经验,更快更准地击退了朝廷兵马,可即便如此,他身边还是损失了一员猛将。
这个损失让他十分愤怒,跟上次一样,战争一结束,就迅速冲到褚家,找褚家众人发泄。
“你们褚家大少爷可真有本事,单枪匹马杀进我军阵营,痛斩我一员猛将……”说到这里,他特地顿了一下,打量起众人的脸色,看见大家都低着头不敢说话,才心满意足地道:“不过我军也不是吃素的,他虽然拔得头筹,可还是大败而归,甚至满身伤痕地回去了,堂堂文武状元也不过如此嘛!”
“什么?!”听到最后两句,老太太身形一晃,险些当场晕厥,“阿令……阿令他……”
“母亲(祖母)……”柳姨娘等人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时春分本能地走了两步,又想起黄一复还在盯着自己,不得不停下脚步,赔笑道:“既然如此,黄将军大获全胜,理应回去庆功才对,不知纡尊降贵来褚家是想干嘛?”
见她明知故问,黄一复挑了挑眉,开口道:“我的确是想来庆功,只不过这次特别一点,我想跟你们一起庆功。”
“什么?!”这次不止其他人,连时春分也震惊了,她看着黄一复,表情有些僵硬,“跟我们一起庆功?”
“没错。”黄一复认真道:“既然你们说对本将军忠心耿耿,那么本将军打了胜仗,你们理应感到高兴才对,不会不愿意陪我庆功吧?”
众人面面相觑,即便二房和三房平时再恨褚令都好,此刻面对一个叛将的挑衅,脸色都难看起来,更别说老太太和褚休等人了。
褚休忍无可忍,下意识地就想上前杀了这个狗官,时春分抢先一步站了出来,笑着道:“当然愿意,将军肯在褚家庆功是我们的荣幸。”
说着,她转过头望向柳姨娘,“还不赶快就准备宴席,陪将军喝个痛快?”
柳姨娘明白了她的意思,迅速点了点头,转身去办了。
趁此机会,时春分又低下头对黄一复道:“虽然我们很愿意陪将军一起庆功,但也请将军体恤家中老人爱孙心切,免了我家祖母上桌,以免影响将军的心情。”
听到这个,黄一复看了老太太一眼,见她一副快要晕厥的样子,终是点了点头,“好,本将军就免她上桌。”
得到这个答案,时春分简直如释重负,立刻让庆嬷嬷将老太太扶回院子休息,免得她受到的刺激太大影响身体。
老太太走了之后,众人在黄一复的要求下一一入座,厨房也很快上了酒菜。
“来!”黄一复将染满鲜血的宝剑往桌上一放,得意道:“今日是我第二次打赢你们褚家大少,实在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在场所有人都必须不醉不归!”
众人一阵沉默,只有时春分笑着道:“好,大家一起陪黄将军多喝几杯,千万不要拘束!”
听见她的话语,众人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黄一复扫了他们一眼,也很快拿起桌上的酒杯,但他并未喝杯中的酒,而是让手下拿来银针试毒,“可别怪本将军不相信你们,毕竟你们的大少爷刚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你们恨我也是应该的。”
银针一下,很快就变了颜色。
黄一复脸色一沉,将酒杯摔在了地上,“岂有此理!”
时春分看见银针变色的那一刻,就知道大事不妙,立刻跳了起来,对众人道:“谁往酒里下的毒,马上给我站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黄一复冷笑一声,直接拔出了宝剑,“褚大少奶奶,这就是你们褚家所谓的忠心?是不是要本将军斩下他们的人头,才有人肯站出来?”
“你不用在这里威胁我们!”褚休很快站了出来,“毒是我下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哦?”黄一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褚家二少爷,你还真是敢作敢当。”
“你别听他胡说!”时春分急了起来,迅速挡在了褚休面前,“下毒的事一定与他无关,他是习武之人,就算想害将军,也一定是光明正大地跟将军打一场,绝不会使出这样的龌龊手段!”
“是吗?”黄一复轻挑眉毛,阴测测地看着他,“我早就听说褚家二少爷是武举人出身,一身武艺不输你们大少爷,既然如此,不如你当场跟我比拼一下,倘若你输了就留下人头,我输了就任你处置,如何?”
褚休本能地上前一步想答应,被时春分硬生生地推了回去,“不,他在半年前从三楼跳下去身受重伤,早已伤了根基,根本打不过黄将军你,这也是他不敢跟你动手的原因。”
黄一复有些好笑,“这么说,毒还是他下的?”
“不是他下的。”时春分坚持道:“我的意思是,他是习武之人,行事必然光明磊落,不会打没把握的仗。明知黄将军你不会信任褚家,又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下毒,留下把柄让你抓到呢?”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黄一复差点就信了,“褚大少奶奶真是有一双利嘴,可惜你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有人想下毒杀我的事实,至于那个人是谁,你总得给我个交代。”
眼见时春分无言以对,褚润突然猛地推了站在自己面前看热闹的褚全一把,将他揪了出来,“是他下的毒!”
“什么?!”众人同时回头,褚顺很快跳了起来,“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大哥?!”
褚全一身武艺,若非猝不及防,根本不会被他推出去,反应过来之后,自然是恼怒不已,转过头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好你个褚润,平时胳膊肘往外拐也就算了,今天竟然这般害我,你说,是不是你下的毒,故意想推在我身上?!”
见他们二人扭打在一起,褚润很快处于了下风,时春分整个人呆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褚顺更是急得不行,明明是褚休搞出的事情,如今被褚润这么一闹,成了他们二房的事情,不管他们两个人谁输了,倒霉的可都是他的儿子,他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这样想着,褚顺很快转过了头,指着时春分破口大骂道:“是你!一定是你指使阿润陷害他大哥,目的是为了维护褚休!”
褚休从站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没想到时春分和褚润会先后站出来护他,他想了想,很快冲上前,用武力分开了褚全和褚润,“都别打了,我说是我就是我!”
“根本不是你!”褚润被褚全打得满嘴是血,可仍然坚持道:“整个褚家都知道,我大哥最善于用毒,他还曾经给我下毒,害得我险些丢了性命,这次的毒毫无疑问也是他下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见他一心想推褚全去死,褚顺简直气得跳脚,他指着时春分道:“这个女人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你为了她连自己的亲大哥也害?!”
这话出口,不仅黄一复愣住了,褚家众人也愣在了原地。
虽然褚润和时春分的关系非同一般,整个褚家早就知道,但突然被人这样当众点破,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黄一复哈哈大笑起来,忍不住鼓起了掌,“好戏好戏,真是一场好戏!”
他看着时春分,讥讽道:“想不到褚大少奶奶还有这样的魅力,难怪你对自己丈夫的死活不闻不问。”
时春分脸色煞白,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怎么也说不清了。
就算真的用当家的身份堵上众人的嘴巴,这谣言也会长久地留在众人心中,以后她和褚润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众人的非议。
“黄将军,我……”她试图开口辩解,却被黄一复伸手打断,“本将军对你的家事一点也没兴趣,我只想知道谁下毒害我,亦或是你们所有人都想我死?”
听到最后一句,众人的脸色都白了下来,肉在砧板上,他们平时再怎么讨厌叛军都好,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向他低头。
“怎么会呢?”褚贵率先站出来撇清关系,“自将军入城以来,对我们褚家多有优待,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想将军死?”
“是啊。”曹迎春附和道:“不排除是有人当了细作,想陷害我们褚家。”
黄一复却没搭理他们两个,而是定定地望向时春分,“褚大少奶奶,你来说,你觉得谁是凶手?”
时春分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有些语塞,“我……我也不知道。”
“你不用知道。”黄一复斩钉截铁道:“甚至不需要证据,你只需要告诉我,这里所有人中,你觉得谁是凶手?只要你说是谁,我马上一刀斩下他的人头,而其他人便可无罪释放。”
这话便是要她大义灭亲了,时春分的额角不断渗出冷汗。
褚全急了起来,忍不住嚷嚷道:“那还用问?他们大房一向与我们二房不合,她嘴里能说得出什么好话?”
“是啊!”褚顺也急了起来,“黄将军,这样未免有失公允。”
“公允?”黄一复有些好笑,“刚才不是你们亲口说的,她跟你们二房的庶子有一腿吗?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会偏袒二房?依我看,她身在大房,又跟二房有说不清的关系,她才是褚家最公正的人。”
褚顺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顿时当场噎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想不到他刚才指责时春分的话语,反倒成为了捅向自己儿子的刀子,他的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
见他们沉默起来,时春分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黄将军说得没错,既然我能当上褚家的当家,就一定是褚家最公正的人。”
她扫了众人一眼,目光很快落到了褚全身上。
褚全被她看得一哆嗦,连忙嚷嚷道:“你……你别乱说,这次真不是我做的,你不能就这样冤死我。”
时春分的手指微微蜷缩,半晌说不出话来。
见此状况,褚顺也担心极了,低头道:“春分,刚刚那么说你,是二叔不对,二叔冤枉你……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二叔一般计较,千万别冤枉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