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阿虎抬起头,见是她站在自己面前,顿时一脸不知所措,“大少……表妹,你怎么会来”
见他在自己面前一脸局促,跟余阿豹完全不同,时春分的心软了下来,叹气道:“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她一直都以为余阿虎对杜玉梅比旁人更加坚定,到头来还是抵不过流言蜚语。
余阿虎低下了头,讪讪道:“我想明白了,娶妻是一辈子的事情,我无法接受自己因为一个女人,一辈子都被人戳脊梁骨。”
以前他什么都不是,自然对那些闲言闲语毫不在乎,可如今他在茶庄小有所成,再听见那些闲话,便觉得脸上跟被火烧一样难受,一个人若从来都没有面子,自然不会好面子,可一旦他有了面子,那“面子”就成了他人生必不可少的一件东西,他无法接受自己再回到过去那个被人踩在脚下的时光。
他的话不算难听,道的也全是事实。
若是他刚跟杜玉梅在一起的时候这么说,时春分会觉得他十分理智,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们好不容易得到了大姑和姑父的认可,余阿虎再来闹这么一出,时春分只觉得可笑。
她闭了闭眼,知道自己也没资格去指责余阿虎什么,他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外人轻飘飘的几句言语,承担不了他听到那些闲话时的痛苦。
“杜娘子在屋里吗”时春分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然恢复了清醒。
余阿虎微微点头,坦言道:“她不想见我。”
时春分主动道:“那我进去跟她聊聊。”
余阿虎目送着她进了屋子,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说好了永不辜负,结果还是辜负,他一方面痛恨自己失信于人,另一方面又庆幸自己清醒得算早。
时春分走进杜玉梅家的时候,她已经把年年关进了房间,看见她的到来,杜玉梅一点也不意外,“是阿虎叫你来的”
以往她每次见到她,都会主动尊一句“大少奶奶”,这次连招呼都没打,时春分便已经猜到了她的选择。
可即便如此,话还是要说的,“是大姑让我来看看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呵!”提到时翠,杜玉梅讥诮地笑笑,“这下他们如愿以偿了,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时春分蹙了蹙眉,“你怪他们”
“那倒不敢。”杜玉梅漠然道:“说到底,是我自己命苦,不值得被人疼爱。”
这话充满了浓浓的讽刺,论长相、论能力、论品德,她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值得被疼爱的女子,可只因为丈夫早逝,她便沦落至此,时春分的心里既唏嘘又难过。
“你也别这么说。”她试图安慰道:“其实妻妾之间,差的只是一个头衔而已,余家不是高门大院,没那么多的规矩,就算你做的是妾,他们也不会亏待你的。”
“是吗”杜玉梅讥诮地看着她,“如果是大奶奶你……难道会就这么顺从吗”
时春分一愣,半天说不出来。
她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她天性软弱,顺从对她而言不是间难事,可为什么光是想一想,她心里就堵得慌呢
杜玉梅垂下眸子,嘲讽道:“大少奶奶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何必逼我去做呢”
如果一开始余阿虎说要纳她为妾,或许她迫于自己的情况,还会仔细地考虑一下。
可如今她跟余阿虎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事,对方亲口承诺愿娶她为妻,她又怎能再甘心自降为妾
这世道不是只有男人才有资格要面子,就算她只是个寡妇,她也有选择的权利。
时春分叹了口气,“那你想怎么做呢彻底跟阿虎断绝关系”
她跟余阿虎这一段情,虽然称不上街知巷闻,可也算得上是高调了,之前余阿虎离家出走,来她家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又跟余阿虎一起沿街叫卖,还时常出入余家,凡是认识他们两个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若是就此分开,只怕杜玉梅以后也很难再找下家了。
杜玉梅显然也清楚这个道理,一向好强的她,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我也不知道。”
跟余阿虎断绝关系,意味着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彻底失去。
她没办法再在茶庄干活儿,她的儿子自然也没脸再沾余家的光继续念书。
除此之外,她想再嫁更是难如登天。
如果说之前她成为寡妇是因为先夫早逝,那这回被余家退婚,谁都会认为是她的原因,她这辈子都别想再找一个好男人要她了。
见她眼睛红成这样,时春分颇有几分不忍,“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安排你去其他店铺做事,还有年年读书的事情,也不会有任何变化。除此之外,我还会再给你些银子作为补偿,你看可不可以”
她所提出的条件,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解决方式了。
没想到杜玉梅猛地抬起双眸,愤怒道:“你把我杜玉梅当成什么人,你以为我只是为了这些才跟阿虎在一起的吗”
时春分没料到她会这么想,顿时语塞起来,“当然不是,只不过……”
“只不过你们高门大院自诩清高,我们底层之人眼中就只有利益,对不对!”杜玉梅愤怒地看着她,前所未有地崩溃。
时春分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下意识地退后两步,安抚道:“我没这么想过。”
若有想过,也是当初杜玉梅刚刚跟余阿虎在一起的时候,她难免会用利益揣测人心,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很清楚地知道杜玉梅不是那样的人,她的能力配得起她的野心,所以算不上贪婪。
世人总爱用贪慕虚荣来描述一个进取的女子,可倘若她的能力配得上她的心思,那她要求高一点又有什么奇怪
难道女子天生就应该扶贫吗
听见她这么说,杜玉梅的神色本来有所缓和,没想到这个时候,余阿虎突然闯了进来,急切道:“是我对不起你,你别为难大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