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吉时将至,华亭县主总算姗姗来迟,在床上躺了一下午,虽然没有真的睡着,但气色也明显好了许多,众人知道她心情不好,谁也不敢上前迎接,最后还是时春分将她引到位置上坐下,笑着道:“母亲今日打扮得真好看。”
若在平时,华亭县主才不会把她的称赞放在心上,但今日这套衣服是她精心挑选的,所以她很快扯了扯唇,“休儿的婚礼,我这个做娘的自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她说得随意,可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却莫名地多了几分悲怆。
一个不知道未来的婚礼,当娘的依然打扮得隆重其事,只为了给儿子最好的祝福。
凡是做母亲的,又怎会不理解华亭县主此刻的心情
众人沉默起来,气氛一时间有些悲怆,好在吉时很快到了,她们也没冷场多久,新郎新娘就陆续进场。
因为褚休到现在仍然是昏迷的,所以是由褚严和褚令一左一右搀扶着他完成拜堂。
简短的仪式过后,二人就被迅速送入洞房。
剩下的人虽然没有吃席的心情,但为了能给这对新人祝福,也为了褚休能撑过今晚,在老太太的命令下,还是陆续就座,准备吃饭。
华亭县主和柳姨娘一左一右坐在褚严的身边,褚严看都没看柳姨娘一眼,一直忙着给华亭县主夹菜,但她显然没什么胃口,很多菜都是意思一下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就放了下来,褚严也不气恼,很快将她碗里咬过的菜夹走,又给她换上新的,就这么一来二去,华亭县主多少也吃了一些,逐渐有了力气。
看见褚严将他母亲照顾得不错,褚令一直凝重的心情总算稍有缓解,他低头望向旁边的时春分,主动伸手给她夹了口菜,“你也辛苦了,多吃点。”
时春分像个陀螺似地转了两天,骤然得到褚令的肯定,一瞬间差点有想哭的冲动,但她很快忍了下来,朝褚令笑了笑,“嗯。”
众人默不作声地吃着饭,尽管大家的胃口都不佳,可还是尽量每样都尝了一些,因为喜宴上的菜道道都是有好意头的,吃得人越多,新人得到的祝福越足。
饭吃到一半,洞房那边突然骚动起来,一个喜婆子急急忙忙地跑来报信,“好消息好消息,二少爷他退烧了,少奶奶让大夫赶紧过去!”
“什么!”华亭县主猛地站起身子,因为一瞬间太激动了,眼前感到一阵晕眩,险些就这么昏了过去。
褚严一直注意着她,在她快倒下的那一刻,迅速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
好不容易帮她站稳,二人四目相对,褚严有些尴尬地缩了手臂,“没事吧”
华亭县主摇了摇头,目光转向来报信的喜婆子,激动道:“休儿真的退烧了他现在醒了没有”
喜婆子迅速回禀,“还没有,但二少奶奶给他宽衣的时候,发现他的烧退了,脸色也好了许多。”
“别说那么多了。”老太太也站起了身子,“赶紧把大夫们全都叫来,阿休的伤势可耽误不得!”
褚令飞奔出去,“我这就去!”
众人陆陆续续地起身,老太太怕人太多挤在房间里会影响褚休的伤势,便让他们各自回去,只留下了褚严夫妇和时春分在这儿,柳姨娘本来也想赖在这里看看情况,但褚严让她回去照顾女儿,变相赶她离开,她才不得不识相地走了。
一行人来到新房,纪小满正在给褚休擦脸,看见他们来了,连忙站起身子,“母亲,祖母。”
华亭县主没空理她,径直奔向褚休,检查他的状况。
老太太跟在后面,向她点了点头,“阿休怎么样了”
纪小满连忙道:“已经退烧了,就是身子不断出汗,可能正在散热。”
“那就好。”老太太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想不到冲喜真的有用,倘若阿休能度过此劫,你就是我们褚家的大恩人。”
“不敢不敢!”纪小满连忙摆手,红着脸道:“二爷是小满的郎君,若他能平安无事,便是小满的福气,小满哪里还敢居功。”
众人说话间,褚令已经迅速带着大夫赶到了现场,华亭县主等人退到一旁,满脸紧张地看着大夫们为褚休把脉、换药、清洗伤口,看他们有条不紊的样子,褚休的伤势应该已经稳定了下来。
果然,等到他们处理得差不多了,其中一个大夫禀报道:“恭喜县主,二公子的伤势已经得到控制,相信很快就能转危为安。”
“太好了!”屋内一片欢呼,时春分和纪小满相拥而泣。
老太太也捂住了嘴巴,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褚令默默地走出屋子,一拳砸在了屋外的墙上,兴奋到想仰天长啸,褚休的命保住了,他唯一的弟弟活下来了!
唯独华亭县主愣愣地站在原地,竟高兴到做不出任何反应,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突然成真,她整个人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带着手脚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半天没有任何动作。
时春分跟纪小满抱完,恰好看见华亭县主呆在原地,她想也不想地上前抱住了她,“母亲,你听到了没有,二爷没事了,二爷他没事了!”
她像个报喜鸟一样在华亭县主耳边叽叽喳喳,总算把她的魂儿给唤了回来。
华亭县主的眼泪涌了出来,但还是本能地推开时春分,假装生气道:“没大没小!”
“嘿嘿……”时春分破涕为笑,伸手搀住她的胳膊,“难得二爷转危为安,母亲就准我放肆一次!”
她平时都是战战兢兢的,很少在华亭县主面前表露出如此鲜活的一面,看得华亭县主愣了愣,很快笑了起来,“真拿你没办法。”
她们婆媳俩有说有笑,褚严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外面,掩面痛哭起来。
褚令一砸完墙回头,便看到了褚严哭到发抖的背影,他的心微微一颤,这才突然意识到,再无能的父亲都好,也始终是爱自己孩子的,虽然他对褚休的爱远没有华亭县主热烈,可也并不是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满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