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严虽然没注意到老太太的眼神,却也不是笨蛋,偌大的褚家谁会出手帮外人对付时春分,稍微想想就知道了。
他垂下眸子,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咱们做长辈的,是不是不该插手晚辈之间的纷争,阿令那样的儿郎,难免会惹来一些野花野草,若是个个都要我们出手,那还要时春分这个褚家大少奶奶做什么”
这话便是想偏袒自己的女儿了,老太太哼了一声,目光投到柳姨娘身上,冷冷道:“看见没有,他再糊涂都好,心始终是偏着你们的,夫妻一场,又何必计较太多”
柳姨娘轻咬嘴唇,没有说话。
老太太没再看她,目光望向了褚严,“阿令带回了什么样的女人,我们的确管不着,但眼下城中谣言四起,春分为了阿令的事情到处奔波,自家人却为了一点嫌隙联合外人想要置她于死地,你觉得这合适吗”
褚严低下了头,“母亲请放心,孩儿一定会好好管教后院,绝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从祠堂里走出,柳姨娘便头也不回地向阁楼走去,褚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二人半晌没有说话。
直到走回自己院子,眼看柳姨娘就要进了阁楼,褚严才快步上前,挡在了柳姨娘面前,“莹儿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柳姨娘脚步一顿,皱起了眉头,“什么怎么办”
见她还想装傻,褚严有些无奈,“你自己的女儿什么德性,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她闹出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你想不了了之”
“呵!”柳姨娘嗤笑起来,“那你想怎么样把她当成幕后黑手,揪出来送到时春分面前认错别说她不是主谋,就算她真的是,事情闹大了也于事无补。”
这话倒是真的,只是除此之外,褚严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才能让老太太满意。
况且,褚莹小小年纪,现在连课业也不顾了,整天想着对付时春分,他这个做父亲的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错再错
“就算不把她捅出去,也得给她一点教训。”褚严直言道:“莹儿是我们的女儿,一味地纵容只会毁了她的未来。”
柳姨娘沉默起来,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她和褚严达到了空前的一致。
“你先不要有任何动作。”柳姨娘淡淡道:“莹儿那边……我自有主张。”
褚严下意识地想开口追问,但见柳姨娘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他又忍了下来。
在女儿的问题上,他知道她从来都不会敷衍。
——
与此同时,褚家请回来的大夫正在给余阿豹疗伤,他身上伤得极重,许多皮肉都翻了出来,但最严重的是他的喉咙,不知那两个嬷嬷给他灌了什么,导致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时春分一度担心他会就这么哑了,好在大夫看过之后说并非无药可救,只要服下开嗓的药物,再细心调养十天半月,便能恢复到从前的模样。
送走大夫之后,时春分看着已经精疲力尽的余阿豹,淡淡道:“这段时间你先留在褚家疗伤吧,免得回去之后让大姑他们担心。”
好在他刚刚因为跑船的事情跟大姑他们发生过争吵,她大可以以此为借口推说余阿豹不愿意回家。
余阿豹听见他的好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
还敢将他留在这里,不怕又被人冤枉通奸吗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时春分还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她叹了口气,无奈道:“褚家个个都是人精,今天放过了我们,日后便不会再怀疑我们。”
是放过而不是相信,余阿豹不悦地拧了拧眉。
他素来知道这些士家大族有多么地狗眼看人低,却从未想过竟会这样颠倒黑白,草菅人命,时春分这些年在褚家,到底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看见他眼里的疑问,时春分苦笑道:“或许他们针对的不是我们,而是你手中的消息,但不管怎么样都好,始终是我拖累了你,我应该想办法给你一个说法。”
听到最后几句,余阿豹的脸色稍有缓和,比起埋怨时春分,他心里更多的是愤怒。
愤怒自己被冤枉,愤怒褚家的人可以指鹿为马。
除此之外,他也有一点点担心,担心余阿兔会不会在褚家受到一样的待遇。
至于时春分……他们虽然是表兄妹的关系,却也算不上熟稔,他可以在她有难的时候出手相助,但要说真的有多么关心,其实也不太现实。
见他的脸色好了许多,时春分起身道:“好了,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得去找找表妹。你放心,她有祖母的保护,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听到这个,余阿豹很快点了点头。
真的别出什么事才好,不然的话,就算褚家再有权有势,他也非跟他们没完不可!
时春分走出客房,便直接去了老太太的院子,庆嬷嬷早就知道了她的来意,不等她开口,就直接将她送到了老太太的房间。
此时老太太已经从祠堂回来了,正坐在房间里念经,听见她进来,微微抬起了眼皮,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你表哥没事了”
尽管老太太表现得若无其事,但时春分还是看见了她眼底的疲惫,她的心里莫名一酸,主动跪了下去,“多谢祖母保护阿兔,春分感激不尽。”
见她明明受了委屈,却还如此恭敬,老太太叹了口气,起身将她扶起,“傻孩子,褚家这样对你,你不生气吗”
时春分垂下眼眸,苦笑道:“怎么可能不生气但在我心目中,褚家是褚家,祖母是祖母,阿令是阿令。”
见她直接将褚家划为了三个阵营,老太太好笑极了,却也有些欣慰。
至少在她眼里,褚家的恩远大于仇。
老太太拉着她一起坐下,这才道:“我本该早点出手救你表哥,但又想着救了这次,下次会更难防备,倒不如顺水推舟,敲打敲打各房,也好让你以后的日子安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