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令和时春分一出现,整个祠堂立刻骚动了起来,虽然他们成亲那日大多数人都已经见过时春分,可那日她戴着盖头,许多人都看得不太真切,如今面对面地见着,才惊觉她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不堪,至少眉目间的纯良是骗不了人的。
“呀,那就是春分吧,阿令的媳妇儿”说话的人是二夫人薛锦绣,她的娘家是镇北将军府,虽不如华亭县主显赫,却也位高权重。
“肯定是了,娘。”她女儿褚凝接话道:“你看大堂兄跟她跟得紧紧地,生怕丢了似地,不是大堂嫂还能是谁”
“他们俩感情倒好。”二房长媳钱铃儿一脸羡慕。
薛锦绣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刚成亲当然这样,两年后你再看看”
周围人听到这些,一个个都笑而不语,谁都知道二房的婆媳俩命运如出一辙,她们的家世虽然显赫,但与夫君的感情并不和睦,这些年在府中吵也吵了,闹也闹了,可都没能笼络住丈夫的心意,久而久之,她们俩也就认了命,不管丈夫往府中抬回多少姨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能守住主母的身份,为子女谋福祉便可。
跟她们相比,三夫人曹迎春便幸运得多,她跟三老爷琴瑟和谐,是出了名的感情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们膝下无子,这么多年也只诞下两个女儿褚伶和褚俐,在褚家这样的大家族里,正妻无子乃是大忌,所以大家都在等着褚贵按捺不住纳妾的那天。
时春分跟在褚令后面,与他一一见过众人,等走到老太太身边时,已经笑得脸都僵了。
褚严和柳姨娘早就到了,看见他们过来,二人都不自在地撇过了头,反倒是褚令大大方方地上前,道:“父亲。”
褚严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不显,拿腔作势地哼了一声,漠然道:“怎么来得这么晚”他这话问得是褚令,看得却是时春分,仿佛是在埋怨她打扮太久才耽误了时间。
褚令侧了侧身子,迅速挡在了时春分面前,“是我不想来这么早,免得被人问长问短。”
这话倒是符合他一贯的性子,褚严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柳姨娘犹豫了一下,主动道:“阿令、春分,先前莹儿的事情,我要跟你们说声对不起。”她看着时春分,认真道:“我也不知道莹儿会为了留下跑去求老爷,虽然这件事的结果并没有改变,但始终给你造成了伤害,我应该向你们道歉。”
“是啊,嫂子。”褚芊在一旁附和,“当时是妹妹求我陪她去的,娘对此事全不知情,你要怪就怪我吧!”
时春分向来对孩子没抵抗力,被褚芊这么一求,便有些动摇,“你们别这么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褚严却忍不住嘲讽,“不过去又如何,你一个晚辈还想造反不成”
时春分脸色一白,还来不及说话,便听见褚令凉凉开口,“连自己女儿都管不住,还想端长辈架子”
“你!”褚严简直快被他气死。
“好了好了。”老太太适时开口,“你们一家子可真能闹腾的,一点小事吵了这么多天,想让其他房看笑话就直说。”
众人总算安静了下来,唯独柳姨娘悄悄咬住了嘴唇,她的莹儿……她的莹儿怎么可能会是小事!
虽然她眼中的愤恨一闪即逝,可还是被一直默默观察她的时春分抓了个正着。
时春分哆嗦了一下,心中暗暗想到,这柳姨娘果然表里不一,若是自己听信了她的说辞,将来指不定要被她害成什么样子。
褚令察觉到了她身体细微的变化,不动声色地将她搂进怀中,“冷不冷”
时春分看着他当众关心自己的模样,又想到他私下里对自己黑脸的模样,心里没感受到温暖,反而泛起丝丝凉意,她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褚令,更不知道他对她的好掺杂着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或许由始至终,他只是一个护犊子的人罢了,就算褚家大少奶奶的位置换成别人,他也一样会这样保护。
“不冷。”她轻声回答,心中一阵苦涩。
或许她还是太贪心了,明明最开始得到这个位置的时候,她想得是自己有多么幸运,可如今没过多久,她就开始怨这怨那,而她恰恰忘了,自己根本就没有怨的资格。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宗族大会已正式开始,众人纷纷站定,等待着老太太发言。
老太太一把年纪了,目光仍然清醒睿智,她犀利地扫过在场众人,沉声道:“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这次召开宗族大会所为何事,近日褚家谣言四起,皆是与阿令要投军一事有关,今日他就在这里,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这话出口,众人面面相觑,说是想问就问,可褚令乃是府中最矜贵的大公子,谁又真的敢当着老太太的面过问他的事情
最后还是薛锦绣轻咳一声,微笑道:“阿令想去投军吗不知看中了哪支军队若是没有选中,我娘家镇北军无任欢迎。”
这话说得极巧,既问出了大家想问的问题,又给褚令搭了梯子,言语中充满了鼓励他去投军的意思,偏偏她是将门之家,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只是老太太的眸子不可避免地沉了沉。
褚令望向她,平静道:“多谢二婶好意,我的确有投军的念头,只不过男儿保家卫国,不一定非去军营才行,走科举制也是可以的。”
“科举制”众人皆是一惊,“阿令要去考状元”
褚令微微点头,“正是。”
他本就没打算真去投军,那只是为了解释自己只身跑回柳州的一个借口,武状元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只是这借口也不完全随意,等他当上武状元之后,带兵去挣军功是早晚的事,到时候老太太难免也会为他担心,所以此刻早早提出,也是为了让老人家有个心理准备,这样将来他真的带兵的时候,老太太也就不会那么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