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锦瑟开口的瞬间,韶华挺直脊背,收回险些泄露在外的一丝脆弱,恢复公主固有的仪态。
“举手之劳罢了,我不知你嫁给叶天所为何事,总归这府中,除了荣华,皆是汲汲所求之人,只要不打扰到我这方小天地,我不会管你。”
锦瑟站起身,直视韶华眼睛:“你当真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
两人视线交锋,毫不退让。
许久,韶华脊背一松,苦笑:“世道不容,就算我贵为公主,也救不下一个被牵连的罪臣之女,还不如一个新晋宠臣在父皇面前的分量高。”
她抬目远眺,似是在望这天,又似是望这天下浮沉的众人,语气缥缈。
“如今这般,已是最好的结果,别无他求。”
锦瑟默然,上前告辞,行至屋门,又回首看去。
韶华和林渺的身影笼罩在光影里,面容看不真切,又隐约交叠在一起,奋力沐浴在阳光下。
……
深夜,锦瑟熟门熟路换好衣裳,绕过丫鬟侍卫,离开她所在的厢房。
昨天,荣华已被叶天禁足。
说来可笑,她屡次要杖打锦瑟,若如今身体中还是原主,不是锦瑟,原主说不定已经遍体鳞伤了。
可换来的还只是叶天一个轻飘飘的禁足。
不过荣华禁足,锦瑟确实轻松一分,起码不用面对她那张脸。
走着走着,锦瑟耳尖一动,眸中闪烁幽光。
她放弃先前的路线,找了处空地,面向东方席地而坐,掏出火折子和烧纸,呜呜哭起来。
“爹,娘,你们放心,女儿如今和叶哥哥成亲了,叶哥哥没有变心,和儿时一样,对我很好,也很信任我,他身边的姐妹们也都是好的,你们的心愿了了,可以安息了。”
“恕女儿不孝,如今已嫁为人妇,清明不能为你们在坟前烧纸,只能在此寥表思念。”
她哭的很伤心,说着儿时和叶天的感情,声声句句都是叶天的优点,没有说他一句坏话,甚至没有说叶天众多女人一句坏话。
尽显天真善良。
不知哭了多久,身后脚步声响起,一只手怕出现在锦瑟眼前,叶天语气怜惜。
“是叶哥哥的错,忘了清明将至,没有安排祭奠岳父岳母。”
锦瑟像突然被吓到,向后一退,跌倒在地,这才看清眼前之人是叶天,她眯起略带红肿的眼睛。
“叶哥哥,你为何在此处?”
说着,她擦干眼泪,快速起身,整理仪容,竭力扬起笑脸。
“抱歉,我们大婚不过三两日,我不该夜里私自出来,在府中烧纸。”
笑中带泪的小脸,一下子撞入叶天眼中,戳进他心里,陌生的感觉袭来,难以言喻的哀痛。
从前他追着转的小女孩,拥有世间最纯净的笑,何时变成这般模样了呢?
叶天一颗心在体内横冲直撞,拉着锦瑟就走。
看着越来越近的屋子,锦瑟默默翻了个白眼。
得了,又回来了,白走了。
关上房门,叶天忍不住身体与心灵的躁动,俯下身就要做点什么,却看到锦瑟尚且含泪的眼角,以及害怕到发白的唇瓣。
脑子被狠狠撞了一下,叶天竟有些厌恶他自己。
锦瑟还在伤心,他却想着这种事,真是禽兽不如。
“放心,清明将至,叶哥哥这几天不碰你,等你为岳父岳母过完最后一个清明,好吗?”
锦瑟笑了,声音甜甜的,夹着哭过的沙哑:“叶哥哥,你真好。”
好贱。
上赶着的真情不要,就喜欢弄虚作假来的感情。
叶天也笑了:“锦瑟也很好,今夜叶哥哥在这里睡下,陪着锦瑟,好吗?”
锦瑟羞涩地低下头,心里把叶天骂了一万零一遍,多出来的那遍,算赠送给他的。
夜里,待叶天呼吸平稳,锦瑟蓦地睁开眼,指尖一抖,一个银针就插入叶天睡穴。
这下锦瑟更不用担心,叶天晚上会突然来找她了。
换了条路线走出,锦瑟身影隐没在夜色中,手指连动,银针飞速掠出,只听得远处传来一声闷哼,重物落地。
她走过去,一个黑衣人倒在地上,仔细辨认,锦瑟想起来,她在纪晓晓身边见过一面这个人。
“武功也算不错,不愧是武林盟主的女儿,就算是庶女,身边都有高手保护。”
不过今日遇到她,可算阴沟翻船了。
锦瑟用银针配合催眠术,改动了黑衣人今晚的细微记忆,扬长而去。
……
凌云寨,热闹非常。
前两日凌云中毒的颓败和悲痛已离他们远去,此时众人正陷入分赃的狂潮中。
一身穿男装,面目柔和,神情娇俏,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性别的女子,围着凌云兴高采烈,像炫耀似的说她如何智取这次赃款,戏耍那些为富不仁的人。
凌云一脸无奈:“智取你麻痹,老子一刀过去全砍了,哪儿用得着这么长时间。”
女子对凌云的话没有意外,反而满眼小星星。
“凌云哥哥武艺高强,当然能一力破之,我手下力量不足,只能想些歪路子喽。”
凌云睨了她一眼:“就算你夸老子,老子下次也不会跟你一起去,听你指挥的。”
女子眼神当即黯淡下来:“我知道。”
凌云扬眉,带着些得意:“知道就好,老子才是大当家,你永远只能当二当家,别想指挥老子。”
分赃完毕,凌云大方挥手。
“弟兄们取出自个儿的那份,无论是交给自家婆娘,还是花在怡红院或者酒楼,老子都不会管,但每个人都有数,剩下的还要救济穷苦百姓,不是你的别拿,懂?”
众人应是,一哄而散下山找乐子,字里话间谈论最多的还是女人。
他们是山匪,看似风光,其实没有几个良家女子愿意跟随的,山上有家室的还是少数。
刘猛自觉把分到的钱拿给凌云,以作‘赔偿’,多嘴问了句。
“大当家,这次你有钱了,不去乐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