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街土地。
一排排黄彤彤的景象油然而生。
家家户户,除却小孩子以外,都腾出空来在自家田地上收割小麦。
有条件的,请来收割机,不过半会工夫,便能将粮食和麦秸彻底分开,装成尼龙袋,捆绑完后堆砌在一边。只需找车子拉回家里,等待摊晒以后,上缴一部分再卖掉。
没条件的,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手拿镰刀,撅起屁股,沿着一土堆,一亩地一亩地的收割,全程费时费力不说,收回家里还要进行诸多环节才能卖出。
他们背朝皇天,面朝土地,似乎早就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生命当中的一部分,一面辛勤劳作,一面又苦中作乐,趁着闲鱼工夫,吆喝的吆喝,打诨的打诨。
刚过晌午,日头正盛。
武惠良便开着拖拉机载着许丽赶来。
半亩地麦子只是收割了一半,剩下另外一半,还安然的栽种在地。按说手上的钱,足够请来收割机才对。可是他们还要修缮房子,拆房买瓦等方面都要花钱,预算有限,不能随随便便挥霍。
况且,这点亩产,有他们两个劳动力已然足够。
镰刀铁锹早就备好,从拖拉机的后座拿下来后,武惠良夫妇就一起下地,顶着炎热的太阳开始收割小麦。
许丽自嫁来以后,就长期干活,早已养成了吃苦耐劳的习惯,一下地就不知道累,拿起镰刀就是农民。
但是,武惠良却不一样。对于他而言,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都没怎么下过地。才没收割几下,就觉得这种活不是人干的。
不禁体谅起妻子的不易……
“奥哥”
武惠平背扛镰子,大老远的吆喝着。
随他一起而来的,还有二老。
武惠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擦了擦脸上的汗,冲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喊道:“惠平啊,你咋来了”
武惠平加快脚步走了过来,直到接近他们以后,停下了脚步,“家里的三亩地收完了,我和爸妈寻思着过来帮下你。”
完后,他便微笑着冲许丽低了下头,“嫂子。”
“惠平来了。”许丽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分家以后,她也确实埋怨过这个小叔子。因为他们家一直以来都能不劳而获,只是后来一想,他也的确不太容易,毕竟家里有个不讲理的婆姨。
“以前的事……”武惠平心怀愧疚,想着兄弟两既然已经和好,有些话憋在肚子里也不是滋味。
许丽知道他要说什么,笑了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只要你兄弟两和好就行。”
“嗯。”武惠平应完声后,不禁感慨,李文翠要有她身上的一半性子就好了!
“惠良啊,这些麦子是你割的”武老汉也走上前来搭话,随后大笑,“你小子可以啊!小时候刨个地都跟绣花似的!难得干活干得这么精!”
“爸,看你说的,不是让人家笑话嘛。”说到这里时,武惠良看了一眼许丽。
“咋我是你老子还不能说你一下还是怕你婆姨取笑”武老汉跟着朗声大笑。
“哈哈哈……”随着他一起,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下午三点,半亩地才算正式收割完毕。
武惠良一家坐在田地的尽头,用湿毛巾搭在各自的头上,展望着田地里的一摞摞麦秸成果,顿时松了口气,欣慰无比。刚完活的他们,每一个人从上到下,都湿漉漉的,但好在的是,有武老汉带来的一壶糖水解渴,不至于那么干燥难受。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很快,糖水就喝没了。
想到还要将麦秸聚成堆装上车,武惠良道:
“爸,惠平,你们先在地里看着,我开着拖拉机上一趟供销社。”
“下午还有活干,得多备点水喝。”
说完,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他就走了。
“路上开车慢点。”一家人全都站起来道。
武惠良:“知道了!”
拖拉机启动以后,伴随着突突声,扬长而去。
经过不远处的几亩田地时,刚好发生了几阵争吵。
武惠良看了一眼,以为不是自家的事,便不当回事,与之擦肩而过。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正是这次无关紧要的冷漠,导致了一场新的纠纷。
谢营村一共有三个生产队,按照早年间的划分,各队成员之间的田地,大部分都是一块的。
武惠平是二队队长,而栓子和铁柱又是二队成员,因此,各家的田地都是紧挨着的,就是远,也远不到哪里去。
互相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大概率都能传到对方耳中。
此刻,不远处,铁柱和栓子还在为那棵树的事争吵着。
“栓子,你特娘的不讲理,我家的树好好的碍你什么事,你凭什么不说一声就给砍了”
随着铁柱的一声怒骂,栓子也跟着不服气,指着他骂了起来:“你特娘的不长眼还是咋滴,没看见我家粮食正长着吗。”
“呢么点树枝就影响你家的粮食生长”铁柱扯着嗓门道,“放你的狗臭屁!”
“你骂我”栓子红着脸道,“你特娘的吃屎了吧!走!上队长那评理去!”
“走就走,谁怕谁!”铁柱自知理不亏,呵斥道。
说话间,就丢下手中的镰子,和他一起朝武惠平那儿走去。
麻烦就要来了。
可武惠平还是不温不火的圪蹴在那半亩地上。
见武惠良走后,就和家里人拉起了家常话。
“妈,你发现了没有,这几天我哥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其实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现在武惠良不在,总算可以趁机吐露一下。
“……”陈大娘犹豫。
倒是武老汉比她优先回答起来:“嗯,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有点问题。”
“以前这小子刨个地比登天还难,可是现在,却干得那么起劲。”
“我就想着,是不是最近受什么刺激了”
说到这里时,他特意挪开嘴上的烟杆子,看向许丽,心想,难道是儿媳妇的手段
“爸,你看我作甚”许丽一脸茫然,有些尴尬。
不过对于武惠良改变的事情,却习以为常,不像他们一样,觉着稀罕。
武老汉尴尬的咳嗽一声,挪回了脸,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死老头,不能抽还要抽。”陈大娘拍着他的后背说。
武惠平在旁看着一笑,随后,代替他们道出心中的疑问:“嫂子,你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我倒不这么觉得。”许丽思忖了一会说,“他可能本身就在为这个家着想,一直都在独自摸索赚钱的门路,只是我们不理解他罢了。”
不愧是枕边人,简短的几句话,瞬间道出了答案和肯定。
武惠平他们这才打消了心中的疑问,对武惠良过去的浑浑噩噩给予了谅解,纷纷赞叹:
“唉,那孩子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肯定也吃了不少苦。”
“要是我们能早点理解他,也许也不会做出那些伤人的事。”
“不过,现在日子好了,一切就当过去了吧。”
“……”
一家几口人,顿时又像是以前一样,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给枯燥的生活增添了几分趣味。
突然间,祥和的氛围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