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踏进花厅,孟白一眼看到了桌子上摆放的满满的菜肴,高汤竹笋,鱼香茄子,全部是他爱吃的菜色,不由眉毛扬起,笑道:“娘子今日心情不错啊,买了什么衣服了?”
却见他那位素来大大咧咧,可以高喊出我要改嫁给太子妃的娘子脸上一红,低下头,细如蚊蝇的道:“也没买什么——”
孟白一怔,见多了他家娘子豪迈的作风,偶尔这么一次娇羞,还真是让人心头微酥,感受着二人之间的暖昧,他轻咳两声,坐在了桌旁。
沈莺更是殷勤的站起来,亲自为他布起了菜,一顿饭,夫妻二人愣是吃的有滋有味,偶尔视线相碰,都是匆匆挪走,仿若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
孟白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吃了什么,看着面前含羞带怯的娇妻,他虽未喝酒,却已经醉了,待婢女送上两杯热茶,他挥一挥手,屏退了所有下人,坐到了沈莺身旁,声音越发温和:“娘子今日遇到什么高兴事了?”
沈莺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小心的瞥了一眼孟白,便快速的挪开视线,她现在只要一看他,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他穿着那薄纱外袍的模样,真是羞死个人了。
沈莺咬着下唇,小声的道:“今天给世子买了两身衣服,就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一只害羞的小兔子,孟自爱极她这副模样,不由凑近了她,肌肤贴近,体温相交,二人呼吸俱都有些急促起来,孟白沙哑着嗓子问道:“就是什么?”
沈莺抬头看了他一眼,别过脸去,嘤嘤的道:“就是怕世子不穿。”
孟白看着近在咫尺的雪白皓颈,嗅着她身上的阵阵幽香,心神俱醉的道:“娘子买的,我怎会不穿?”
下一瞬,就见他那含羞带怯的娇妻突然跳了起来,双眼亮的吓人,哪里还有半点含羞的样子,一把捉住了他的胳膊,兴奋的叫了起来:“君子一言!”
孟白下意识的就跟着说了一句:“驷马难追——”
……
几日后,孟白一干兄弟再次聚会时,他因最近比较忙,去的有些迟了,一进去,所有人立刻看向他,一个个欲言又止,虽然没说话,他却瞬间明白了——你,穿了没?
那一次的聚会,是他们这帮兄弟之间最不痛快的一次聚会,每个人都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观察旁人,就像是众人间多了一坨****,却不知道到底是谁踩上了——
……
叶芸欢喜的给叶倾禀报最近的情况,那些娘子们回去以后,没多久,就陆陆续续的又有人来买衣服,如今云衣绣庄已经成了京城里最火的绣庄。
叶芸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账簿,双眼闪亮的看着叶倾:“大姐,看这样子,要不了多久,我就能给叶茹添妆了!”
叶倾哑然失笑,她就喜欢叶家姐妹之间这样的关系,有了银子,先想着给自家妹妹添妆,她伸出手,拍了拍叶芸的肩膀,十分大方的道:“好,你给叶茹添了什么,我就也给她添上一份!”
叶芸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当真?”
叶倾忍住笑:“我不但要给她添,还要给你添!”
叶芸一下就不说话了,到底是没出阁的姑娘家,脸皮还有点薄,只叫了一声:“大姐!”
叶倾大笑出声,半晌,她再次开口道:“对了,你不妨也做些男子穿的衣袍。”
叶芸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反正大姐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叶倾的思绪却一下子飘远,便像是开店那日,那一班小娘子的反应一样,男人们喜欢自家娘子穿的轻薄一些,女子心中又何尝不是也有同样的想法。
就如她和高昊。
高昊喜欢她穿戴那些带着耳朵尾巴的衣裙,她见到高昊穿着带长尾的衣袍时,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兴奋。
叶倾摸了摸肚子,打从知道自己有喜的那一刻开始,渐渐的不再像是前段日子那般排斥高昊。
最近几日,受了那班小娘子的刺激,和高昊相处时的画面更是时常浮现在眼前。
叶倾此时的心情也颇有些复杂,既有些想见他,又不想高昊这么快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轻叹一声,对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宝宝,你想不想见你爹爹呢?”
……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到了诊平安脉的时间,经过一个月的调理,叶倾的身体已经大有好转,原本苍白的脸上也带了点血色。
寝宫内留下的都是她身边信得过的,张姑姑和冬暖一左一右紧紧守在了她身边,不错眼的盯着正为她诊脉的小顾太医。
半晌,顾白芷的手指从叶倾手腕上拿了下来,板着脸道:“娘娘这次的脉有力多了,看来药可以停了,每日按时吃饭即可,有时间在东宫里走上几圈。”
张姑姑和冬暖齐齐的呼出一口大气,张姑姑拍着胸口,嗔怪的看了小顾太医一眼,真是的,年纪轻轻生了张棺材脸,不说话的时候还以为有什么噩耗了!
叶倾点头笑道:“我省的,现在一吃完饭,就叫她们扶着我在院子里走上几步,过段时间天气暖和了,再去御花园走走。”
都说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里走上一遭,这句话真不是假的,宫里也有过先例,有宫妃怀孕的时候每日里龙肝凤胆的进补,结果生产的时候孩子太大,愣是出不来,生生的一尸两命。
打那以后,凡是后妃有喜,叶倾嘱咐她们别吃的太好,又叫她们多多行走,至于她们照做不照做,叶倾就不管了。
头胎生子最难,第二胎以后就好多了,叶倾轻轻抚着小腹,心里默默的念叨着,你可要给弟弟妹妹做个好榜样啊!
上一世不能生子给她留下的遗憾太深,叶倾已经决定,既然能生,就要多生几个才是,一想到四五个小萝卜头围着自己,争先恐后的叫娘的场景,叶倾就醉了。
顾白芷诊完了脉,却没有马上离去,犹豫再三,瞥了左右的张姑姑和冬暖一眼,迟疑着道:“娘娘,微臣有些话想私下交代娘娘。”
叶倾眉毛扬起,抬起右手挥了挥,张姑姑识趣的带着冬暖退了下去,她浅笑道:“顾太医有话请讲。”
顾白芷一咬牙,撩起袍子下摆,跪在了地上,头却低着,不敢看叶倾,一鼓作气的道:“娘娘,二皇子殿下托微臣传话,说要见娘娘一面,娘娘定好时间地点。”
顿了下,他又补充道:“他还说,若是娘娘不去,就将娘娘的秘密大告天下。”
顾白芷心中颇为羞愧,他这等于明明白白的告诉叶倾,他和二皇子一直有往来,虽然他自认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可在叶倾看来,定然无异于背主。
顾白芷说完,室内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的一颗心忽上忽下忐忑不安,却不敢抬头看叶倾,只在心里把二皇子恨得要死,又把自家那害他落入如此境地的叔祖给再次埋怨了一番。
候了半晌,见叶倾没什么动静,顾白芷忍不住开口道:“娘娘无需为难,臣和太医院的王太医私下交好,为娘娘诊脉的事情,臣可交代他代替臣前来。”
“不用,你先起来吧。”耳边传来了叶倾淡淡的声音,顾白芷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惊愕之色。
叶倾盯着他,重复道:“无需换人,还是你来诊脉。”
顾白芷下意识的说出了心里话:“为什么?娘娘不担心么?”
叶倾坐直身体,双眉扬起,一字一顿的道:“我不是相信你,我只是相信顾家百年的家规罢了。”
顾白芷心神俱震,顾家家规!
顾家家规第一条——做人,要对的起自己的良心;做大夫,要对的起自己的病人!
他们顾家,百年传承,世代为医,每一代都有人入宫为太医,知道宫里那么多阴私事,却始终没有牵连祸及,凭借的就是这顾家家规。
孩童时,顾家的小儿,启蒙不是学三字经百家姓,也不是什么医书草药名称,而是这顾家家规,默写整整一年!
就这么一句话,反反复复写上一年,就是大人都要写吐,何况喜欢新鲜事物的幼儿!
幼年时他不懂,三番四次的扔掉毛笔,又被父亲硬塞回手里,没有人比他对顾家家规更深恶痛绝。
今天,他才算真正的体悟到祖宗们的深意——顾家家规,才是立足之本,让他可以昂首挺胸的站在太子妃面前,而毫不羞愧胆怯!
顾白芷沉默片刻,腰背挺直的站了起来,下巴微扬,一脸严肃的应道:“微臣自会尽力而为!”
叶倾心中却不像是表面那般平静,她心中翻江倒海,那死不要脸的什么意思?!!
呵,在暗示她,连小顾太医都是他的人么?想告诉她,她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么?!
秘密,她能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无非是重活一世罢了,难道他就不是?大不了大家来个鱼死网破,谁也讨不了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