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彻底无语了,当初梁平帝多宠爱三皇子,一到年纪开府,直接就在皇宫旁划了块地过去,还赏赐了大笔钱物,允许三皇子按照亲王规格建造府邸。
可就是这样,别说祭祀天地了,就是祭祀祖宗的时候,也没闹这种幺蛾子。
这简直是公器私用到了极点!
就像是说,咱们国家明年风调雨顺,大家都好好生活,安居乐业,接下来突然转了一句,尤其是我家的小儿子!
仿佛还嫌说的不够,张姑姑又小心翼翼的道:“皇上还说,等三皇子出世,就要开恩科。”
叶倾只剩下呵呵的力气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祭祀天地这样重要的场合,那帮臣工们会骚动了。
这疼小儿也疼的太过了!
叶倾突然觉得后槽牙疼,以前觉得高昊只喜欢吃喝玩乐也没什么,反正她也看到显庆帝和高昊父子相处的样子了,只要得了显庆帝的喜欢,太子的位置就稳稳的。
反正二皇子声名狼藉,两个皇子半斤八两的情况下,自然是得了显庆帝青眼的高昊更稳妥些。
现在叶倾可不敢这么想了。
前面有二皇弟年轻有为虎视眈眈,后面有得了显庆帝偏宠的三皇弟即将出世,叶倾忧郁的发现,高昊的太子宝座,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不行,她得找到高昊,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他到底是想要做个富贵王爷,还是想要问鼎九五之尊!
若是前者,她就要做好全家大撤退的准备,若是后者,却要问一问,高昊有什么凭仗!
拿定了主意,叶倾立刻唤人道:“来人,把陈福叫来!”
高昊出了宫,陈福却是留下来了,叶倾不相信,陈福会不知道高昊的去向!
陈福很快被带了来,他半弯着腰,一脸恭顺:“启禀娘娘,殿下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要往小汤山住上一段时日,早有惯例可循。”
叶倾一怔:“惯例?他连祭祀天地都不参加吗?”
陈福的头垂的更低:“殿下的事,小的不敢枉自揣摩。”
叶倾点了点头,一颗心终于落回到了原位,知道了高昊的去向就好。
她喃喃的念了两遍小汤山的名字,这小汤山距离京城不远,却是个有名的所在,只因山上有地热,又有不少泉眼,依山而上,便建了不少温泉庄子,被当朝权贵瓜分一空。
这寒冬腊月的,高昊倒是会享受!
叶倾心中不免又有些恼怒,她这边愁的要死,太子殿下倒是好享受,还跑到山上泡温泉去了!
知道了高昊的下落,叶倾倒不急于找他去了,只因明日乃是正月初二,按照大梁习俗,应是嫁出去的女儿回门的日子。
只宫里又与宫外不同,宫里的娘娘们自然是出不得宫的,也就回不了门,却可以召娘家人进宫探望,当然,也仅限于女眷们。
叶倾纵然身为太子妃,一年到头也难得回去一次,这次见到家中女眷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她张开双臂,任由春华秋实给她穿上绛紫色家常小袄,下着浅粉百褶罗裙,宫中命妇觐见自有流程,头一天递牌子,第二天上午得了回信后,近晌午才会进宫,这里面却是有个缘故。
并不是每个嫔妃都想见到家里人的,譬如说有一些生母为家中小妾姨娘的,这些小妾姨娘因没有品阶,是进不了宫的,
所以入宫的往往是嫡母,不过是面子情,见上一面,略坐一坐,说上句娘娘该用饭了,双方就可以和平分手了。
若是亲母,自然又不一样,将近晌午,留下来一共用膳,又是一重恩宠,回去和亲朋说起,也是极有面子的。
等她们来还要些时辰,所以叶倾也不急着穿上太子妃的朝服。
穿好衣服,洗漱一番后,用了点稀饭小菜,叶倾往太师椅上一坐,接过冬暖泡好的山楂果茶,开口问道:“昨天都谁递了牌子?”
张姑姑躬身一礼,轻声道:“定国公徐夫人,张安人,付恭人——”
徐夫人是叶倾继母,张孺人则是叔母,二叔叶盛怀只在礼部挂了个六品员外郎的职,所以张氏的品阶也就不高。
至于付恭人,则是舅母付氏,张姑姑唤的,都是这些女眷身上的诰命。
叶倾点了点头,注意到张姑姑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问道:“怎么,还有旁人递了牌子不成?”
张姑姑轻声道:“还有长安侯世子妃。”
叶倾一怔,长安侯已经递了折子为世子请封,只是袭爵不是小事,礼部还有一套流程要走,所以这位新妇现在还只能是世子妃。
不过这位却是个有福之人,一嫁进门,原本水米不进已经重病弥留的长安侯夫人就能进食了,听说现在都能下床了,所以哪怕这位的出身低了点,在长安侯府却颇有地位。
大年初二,这位身为新妇,虽然因为娘家路远,不能回娘家,却也不一定要进宫来谢恩,想也知道是出自长安侯世子的授意。
叶倾心中一动,现下她再不能如嫁人前一般,穿着男装出去和人交往,只是嫁人前的人脉却还在,而且这班友人俱都要在今年娶妻了,她若是与这些新妇交好,未尝不是一股助力。
叶倾手一挥:“都准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这些进宫觐见的夫人太太里,她自然和舅母付氏最为亲近,只是单留舅母一人用膳也说不过去,干脆全部留饭。
因了太子妃的决定,东宫之内又是一番忙碌景象。
……
长安侯世子妃沈莺下意识的把身后的披风又拢了拢。
人人都说她是个有福气的,父亲身为外官,到了年纪想要找家门当户对的都难,结果赶上宫里选秀,竟然被皇上指给了长安侯世子!
接着为了给婆婆冲喜提前入门,一入门,婆婆就能张口吞咽米汤了,现在更是能下地行走,一门心思的催促她早生麟儿。
想到这里,沈莺的俏脸不由一红。
她又想起了新婚之日,一个人坐在婚床上,手指里绞着帕子的忐忑心情,眼前的一切都被盖头挡的严严实实,然后喜棍伸到了她鼻子前,轻轻一挑,她抬头就看到了长安侯世子,一身大红喜袍,长身玉立。
她一呆,心道,世子可真俊啊。
一时间,她看呆了去,都没听到周遭亲友的打趣声:
“哎呀呀,新娘子可真漂亮!”
“新娘子这是怎么了,不会看咱们世子看傻了吧!”
“真是好有趣的新娘子!”
然后她看到世子笑了,当时就想,世子笑起来更好看了!
于是她发呆的更厉害了。
世子,真是个极温柔的人,和她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在下人们面前也给了她足够体面,让她一个新任主母轻易就立稳了脚跟。
她的心思渐渐都放在了世子身上,难免患得患失。
世子笑一笑,她就跟着开心,世子略一皱眉,她就在担心,是不是粥熬的稠了,又或者菜做的咸了?
这般关注下,她渐渐了解了世子的喜好,二人相处越发融洽,只是虽然已经相敬如宾,却总是觉得还不够亲密,总像是差了点什么。
然后她很快知道了。
那一天,是她的生辰,世子嘱咐她随意耍乐,她却只想和他一起过,就跑到了书房,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她看见世子身影的刹那,拨动了手下的焦尾古琴的琴弦,琴音响起的刹那,世子明显愣了一下。
接着,世子就冲了进来,没等她高兴,世子已经沉了脸,一把将她拉开,叫人把她送了出去,自己却拿了个帕子,仔细的擦拭起了琴弦,便仿佛被什么脏东西碰了一样。
然后,一连三天,世子都没有回房。
不用问别人,她也很快明白过来,那把焦尾古琴,是何人所赠!
当初一起参加选秀的少女中,不乏年轻貌美的,也不乏文采风流的,品貌双全的,也有三五个,便是她出身不低,在这些秀女里,也称不上出类拔萃,可再优秀的女子,也被其中的一个秀女给生生压了下来——
定国公府的贵女,又有被护国将军府退婚的历史,却被数名青年才俊同时看重,金銮殿上同时求娶,其中甚至包括退亲的前未婚夫!
最后更是高调嫁入了皇室之中,婚礼之日,这些求娶未成的青年才俊更是集体为她添妆,其中便有长安侯世子!
她一直纳闷,世子添妆,多大的手笔,这位太子妃就只在新婚时送了她一套头面首饰,却原来私下里,早已经送了礼物给世子殿下!
三日之后,她亲手做了一道甜汤,送到了书房,二人绝口不提那把古琴,世子也搬回了房里。
表面上二人和好如初,她心里却像是有根刺,三不五时的刺上一下。
昨日一早,世子就嘱咐她递牌子进宫面见太子妃,答谢大婚时添妆的恩情,更是亲手准备了诸多礼物,还叫她多向太子妃娘娘学习。
沈莺心中闷气,把领口又松了松,也好,她今天就仔细看看,这一位太子妃殿下,有什么好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