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昏昏沉沉的睡了多久,叶倾再次睁眼时,仿佛刚刚才亮的天已经黑了下来,许是怕扰了她休息,只在寝宫一角点了支火烛,还拢上了灯罩。
睡了满满的一大觉,叶倾精神好了许多,她单手撑起了身体,没等唤人,旁边就伸出一双手来把她扶正了,又体贴的在她身后塞上了靠枕,还把被子往上拽了拽。
叶倾抬起头,虚弱的一笑,“张姑姑,什么时辰了?”
张姑姑神情复杂,“娘娘,已经酉时了。”
她转身倒了杯温茶来,端着喂了叶倾吃了两口,见叶倾气色还好,轻快的开口道:“贵妃娘娘那边传了信了,说那些庄子铺子,三日后就可以派人去交接。”
叶倾神色一松,心上大石一去,这病眼瞅着又好了几分,张姑姑看在眼里,也放松了起来,笑道:“娘娘怕是还不知道吧,太子殿下现在正在外面给您熬药呢!”
叶倾的脑子还有些迟钝,半天才消化了张姑姑这句话的意思,迟疑的道:“太子,给我,熬药?”
张姑姑欣慰的点了点头:“可不是么,谁拦着都不行,殿下说娘娘是因为他才生病的,他要亲手照顾您,而且昨天殿下病了,也是您亲手照顾的!”
不知为何,看着张姑姑这般快慰欣喜的模样,叶倾却难以如她一般欢喜,浮上脑海的第一个想法竟是其中有诈。
前面有梁平帝这个死不要脸的开道,后面有显庆帝这个臭不要脸的接力,叶倾总觉得,老高家的血脉,想要出一个正直纯良的,哪怕祖坟冒青烟,也绝无可能!
叶倾伸手招了招,不管是否有诈,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你且附耳过来。”
耳语完毕,叶倾抬起头,盯着张姑姑:“可记下了?”
张姑姑神色复杂的看了叶倾一眼,郑重点头:“记牢了。”
话音未落,高吴捧着药碗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前后各有两个宫女开路,他一双眼紧紧的盯着手里的药碗,半弯着身子,生怕洒出一滴,鼻尖上还蹭了团烟灰。
到了叶倾身前,高吴把药碗小心的放到了一旁的矮桌上,方吐出一口长气,一脸欢喜的唤道:“娘子,你醒啦,我刚给你熬了药!我亲手熬的!”
叶倾笑了下,拉着高吴坐到了自己身边,拿起帕子,仔细的给他擦着鼻尖上的那一团灰,高吴朝她笑了起来:“娘子,你对我可真好!”
那笑容灿烂无比,叶倾也晃了下神,回过味来,叶倾瞥了旁边冒着热气的药汤一样,意有所指的道:“你对我不是更好。”
当年和梁平帝最是要好的时候,那混蛋可也没有亲手熬煮过药汤给她,叶倾看了眼满脸懵懂的高昊,心道,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吧。
张姑姑上前端起了药碗,“殿下的一片心意,娘娘趁热喝了吧。”
说着,她用调羹舀起了一勺药汤,往叶倾嘴边送去,一旁的高昊立刻叫道:“给我,我来喂娘子!”
旁边几个年龄小的宫女就只是笑,知道这个时候两个主子心情好,忍不住道:“殿下和娘娘的感情真好。”“殿下刚才一直守在药炉旁,也不会打扇子,一个劲的猛扇,倒把自己呛了满头灰。”
高吴回头瞪了她们一眼:“聒噪!”
回头撞上叶倾含笑的双眼,立刻结结巴巴的道:“她,她们胡说,我才没有那么笨呢!”
一双眼却向下翻去,舀起一勺子药汤,轻轻的吹了两下,送到了叶倾的唇边,恶狠狠的道:“快点喝药,休要听她们聒噪!”
叶倾含笑看着他,吞了药汤,平日里苦的要死的汤药,今日竞也不觉得如何苦了。
又喂了叶倾两口,高昊笑嘻嘻的看着叶倾道:“娘子,昨日你喂我吃粥,今天我喂你吃药,娘子待我如此好,我也要好好的待娘子!”
叶倾一怔,总觉得高昊这话意有所指,但是看着他清澈见底的双眼,又当是自己多想了。
一碗药,足足喂了半柱香的功夫,叶倾吃了药以后,肚子里暖和和的,又是一阵困意涌了上来,她打了个呵欠,高昊立刻体贴的道:“困了就再睡会,等晚膳我再叫你。”
说着,为叶倾抽掉了后面的靠枕,扶着她滑到了被窝里,又给她盖好了被子,自己在床边坐下了,坐了片刻,却又坐不住了,他小声的唤道:“娘子,娘子——”
叶倾正困的紧了,哪有功夫搭理他,闭眼只是装睡。
片刻后,只觉一股凉意袭了进来,身后的被角被掀开,高昊偷偷摸摸的爬上了床,又在她耳根子处小心的叫道:“娘子,娘子——”
叶倾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凡有半分精神,也回头一巴掌把他当蚊子给拍了。
就听得高昊在身后自言自语的道:“娘子果然睡熟了。”
话罢,这厮肆无忌惮的把长手长脚都探了来,从后面牢牢抱住了叶倾,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我也陪娘子睡一会好了!”
这句话说到一半,俊脸已经埋入了叶倾的颈窝,后面半句几近无声,叶倾动了动,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感受着身后热气腾腾宛如火炉的身体,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很快睡了过去。
这一次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叶倾动了动眼皮,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意识很清醒,可身体却绵软无力,那感觉,就像是身上被生生的套了一副铁铸的盔甲,让她动弹不得。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娘子既然醒了,怎么不睁开眼?”一声漫不经心的轻笑声响了起来,隐隐的,还带了些傲慢。
叶倾不知道怎么从一声轻笑中听出这么多情绪的,却轻易辨别出了这音色,这几日时时在耳边萦绕,分明是高昊。
她知道再不能装睡下去了,索性睁开了眼,入目却是一片锦衣的下摆,云从龙,太子袍服的下摆绣的就是层层叠叠的彩云,彩云中一条五爪金龙穿梭邀游若隐若现。
然后是一双靴子尖,整张鹿皮裁制的,用的是当年新生的幼鹿,皮子又软和又保暖,上面用金丝银线又装饰了一番,更难得的,这双本该在雪地里行走时穿用的靴子,此时一尘不染,就像是刚刚制成一般。
叶倾努力的往上转了转眼珠,终于看到了太子的脸,从视角的变化判断,太子坐着,而她,躺着。
躺着的地方,似乎还不那么好,应该在地面上。
两个人对视半晌,高吴轻笑一声,从躺椅上俯下身来,一手探到了叶倾颈下,一手探到了膝下,双臂用力,把她抱了起来,两个人一起往后靠去,半靠在了躺椅上。
叶倾侧过脸,心道,很好,现在两个人是平视了。
看着一脸懵懂的叶倾,高吴捉起了她鬓边的一缕长发,食指勾起,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轻笑道:“娘子心里一定很好奇,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叶倾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许是坐的位置的问题,高吴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中,平日里俊美的容颜此时看起来,竟是带了些邪魅。
高昊微微垂下头,白皙的脸便贴上了她的侧脸,一只手执起她的手,五指穿梭,两个人的手牢牢的握在了一起,轻叹道:“为夫昵,做人最是公允不过,人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人。”
他轻笑一声,道:“你看,昨日里你喂我粥饭,今日里我喂你汤药。”
叶倾垂下眼帘,果然,若她没有记错,他还为她熬煮了汤药,若是这般计较,倒是成了她欠他的了。
高吴的声音突然委屈了起来,“可是娘子还踹了我两脚,又偷了我的葡萄,为夫活了这么久,还没人让我吃了这么多亏呢。”
叶倾沉默片刻,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发出声音来,高昊记仇记了这么久,又费劲心思把她弄成了这般模样,今日定然无法善了。
高昊抬起头,在叶倾小巧的耳垂上咬了咬,一脸欢喜的道:“不过既然我们已经是夫妻,若是再记挂着往日的仇怨,倒显得为夫小肚鸡肠了不是?”
叶倾定定的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是这些日子以来见惯了的笑容,以往只觉温暖人心,此时却叫她莫名的心颤,她终于开了口:“你待怎样?”
高昊懒洋洋的把头搭在了她的肩上,闲着的右手上前,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她胸口的系带,轻描淡写的道:“很公平,娘子欠我几件,我就剥掉娘子几件衣服——”
剥她的衣服——
叶倾视线下调,她因了生病,身上本就穿的少,只穿了身里衣,里面又肚兜亵裤罢了,里里外外算起来,统共不过四件,而他方才说的,却有三粧!
高吴极有耐性的解开了她的里衣带子,他口中的热气直冲着她的耳根,声音低沉而充满了诱惑:“孤记得,和娘子第一次见面,孤酒醉误闯了娘子的马车,然后娘子一脚踹来,把孤给踢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