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裂缝了啊!孟有田就着一盏马灯的光亮,在炮楼里仔细观察着墙壁的变化,评估爆炸对建筑的影响。
“要是再来一炮,没准就炸塌了。”举马灯的“炮兵”队员将灯伸得更近。
“这是砖石结构,要是夯土的,就更容易炸塌了。”孟有田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哪有夯土的炮楼,要是能试一下就好了,那样才能得出准确的数据。”
“咱们是不是把炮弹再弄得大一些?”这个队员眼睛直放光,试探着问道:“三十斤,四十斤,百八十斤的炸弹,管他夯土的还是砖石的,都得被炸塌吧?”
“胡说。”孟有田有些好笑地直摇头,“那得把炮筒做成多粗啊,射程也肯定很近,你当敌人都是瞎子。现在的发射距离都很有危险,再靠近那不是找死吗?”
“哦,也是哈。”这个队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们还不快走,我看是真要找死了。”秦怜芳肩上扛了箱子弹,从炮楼上走下来,紧着催促道:“这炮楼不结实了,你们就别研究了,快走。东西快搬完了,马上就要拆了这家伙。”
孟有田看着秦怜芳汗殷殷的脸庞,嘿嘿一笑,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拿过马灯,作势欲踢这个没眼色的队员,笑骂道:“瞧你那眼力架,还不快把秦主任肩上的子弹箱接过来,活该你找不到媳妇儿。”
小伙子尴尬地直咧嘴,上前抢过子弹箱。小跑着出了炮楼。
“就你有眼力架儿,骗了好几个媳妇儿。”秦怜芳翻了翻眼睛,边向外走,边半嗔半恼地说道。
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孟有田面无表情,在弹坑前停下脚步,摆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缴获了一些炸药,大概能做三、四颗炮弹的样子。”秦怜芳见孟有田避开了尴尬话题,也只好说到了正事,“你得抓紧时间把那几个调给你的人调教好。你又没有分身术。以后用到飞雷炮的地方多了,教会了别人,你也能清闲些。”
“大姐,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孟有田叫起屈来。“这摆弄飞雷炮是个技术活儿。你们不说多派几个有文化的人。我连数学计算都得教,哪快得了?别以为光勇敢,光身体好。就够炮兵的资格了。”
“那是我们欠考虑了。”秦怜芳抱歉地一笑,说道:“这也是条件所限嘛,现在咱们带出来的不是战士,就是青壮群众。不过这个问题可以解决,马上就给你找。”
有文化的人,这在孟有田的眼里,和当时人们的普遍标准是不太相同的。会识几个字,哪怕会写篇小文章,这样的人也不一定会认孟有田觉得合格。加减乘除,可能还要用到三角函数计算仰角和射程,这样的人才恐怕很难找。即便是正规部队的炮兵也达不到这个水平吧?
反正孟有田也没有太大的奢望,经过试验和实战,他把一些数据编成了表格。比如说仰角四十五度,发射药一斤,炮弹十斤,在没风或微风的情况下能飞行多远的距离;发射药两斤半,炮弹十公斤……也就是说,你只要测距准确,再按照这个表格来调整发射药和炮弹,并且把飞雷炮弄到最合适的发射距离就基本上差不多。
虽然“飞雷”炮有着难以避免的缺陷,但对于严重缺乏重武器攻坚的抗日武装来说,却是一个福音。这总比派人越过壕沟,爬过子弹封锁的区域,把炸药包送上去容易。相信这种攻坚武器会得到普遍的应用,给狂妄的敌人以沉重打击。
日本鬼子实行所谓的“以铁路为柱、公路为链、碉堡为锁”的“囚笼政策”,一方面是兵力不足,只能采取区域重点协防,无法有效地对整个占领区实施军事控制;另一方面就是欺负抗日武装没有重武器,最有效的平射炮、山炮更是寥寥无几。
而堡垒政策也有着其致命的弱点,一般说来单个都是守卫有余,攻击不足,更形成了兵力分散的致命缺陷,给抗日武装造成了个个击破的机会。连清朝的土炮,那种滑膛发射的老古董,都能对鬼子的炮楼构成威胁,飞雷炮应该更胜一筹。
“形势会越来越好啊!”孟有田走了很远才回过身来,群众已经喊着号子在拆除炮楼了,他感慨地吐出了一口长气。
“形势肯定会越来越好。”秦怜芳的猫眼弯成了月牙,笑着说道:“已经给在敌人治安区活动的部队下达了命令,就是尽量地搜集缴获敌人的炸药,然后一个个地拔除敌人的据点,使根据地不断地壮大。从这几次战斗来看,鬼子的人数越来越少,更多地是依靠皇协军。而皇协军的战斗力,大家可都是很清楚的。”
“也不要掉以轻心啊!”孟有田笑着点了点头,提醒道:“倒在黎明之前,看不到最后的胜利,该多遗憾。”
“都象你这么想,胜利还会有吗?”秦怜芳皱了皱眉,看了孟有田一眼,见到他吊着半拉膀子的样子,心中一软,别的重话也就说不出口了,委婉地说道:“这种话以后可不要说了。”
孟有田咧了咧嘴,能活着谁想去死啊,说出真实的想法,难道有错?算了,秦怜芳已经给了自己面子,要是换成某个死板的领导,说不定会上纲上线,让自己来个自我批评呢!
……………
事态的发展出乎了敌人的意料,撤到治安区据点的敌人刚刚准备从其他地方抽调人员,去解救十里村,几具日本鬼子的尸体已经被扔到了据点的壕沟前。立时,原来预想的后续行动便没有实施的必要,鬼子军官只得硬着头皮把实际情况报告了上去。
送还尸体,这并不是什么人道主义,敌人当然也知道对手这么做要表达的意思。那就是告诉他们,不用再费心思了,也不用再来了,十里村已经完蛋了。这既是一种隐晦的通知,也是一种心理的威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