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让你拿主意,就是让你给八路军带个话儿,俺们九龙堂占地盘还不需要八路军同意。”柳无双沉声说道:“张庄现在是三不管,谁占了就是谁的。就是你不来,俺们也要拿下那个地方。”
这话说得好象不对。三不管地带,可也是敏感地区,牵一发动全身,和八路军有了协调,别人就要忌惮几分吧!孟有田这样想着,也不便表示反对,这事儿跟他似乎没太大关系。不过,他还是要防备着点。
“既然是这样,俺就祝九龙堂马到成功了。”孟有田笑着说道:“只是俺希望柳爷能仔细挑选镇守张庄的人马,别弄得老百姓鸡飞狗跳才好。守土一方,造福民众,这样才能落得个好名声,让老百姓支持拥护。”
“这事儿还用你说。”柳无双瞪了孟有田一眼,说道:“八路军规矩多,俺们九龙堂的堂规家法也不少,谁敢横推立压,俺的子弹不长眼睛。你闻闻,俺柳无双一辈子身上都没有臭味。”
横推立压是土匪的行话,大概有两层意思:横推是指办事出乎常理,太不近人情。比如说“压”在哪家,人家要是告饶,就许打杀,不要做出超乎人俗的恶事来;立压是指用强迫的手段糟蹋女人。在关东,对犯有这样事的绺子,一般被称之为“邪岔子”,多要严惩。
中国大地战乱频繁,土匪众多,各式各样的也就不足为奇。有烧杀抢掠的纯胡子;有杀富济贫的绺子;也有杀富不济贫。只顾自己吃喝玩乐的家伙;甚至还有救国救民的土匪。
九龙堂人多,枪好,打头的心正,一开始便立规定法,一般不扰百姓,只砸大户人家的窑,绑有钱人家的票。一旦民族矛盾起来。他们凭良心觉得应该对付外来的敌人。特别是在东北大地,九一八之后,象这样的土匪不少。出名的便有“黑马”、“老三省”、“江南好”、“包打一面”、“黑星”等绺子。他们没有马占山、李杜、冯占海等部队的装备好,人数多,但他们有其独特的作战方法。也给日军以沉重的打击,引起了社会的震动。
孟有田不太懂这些江湖的行话,也不能去闻柳大龙头身上的味道。不过大概意思听明白了就行,他不再提张庄的事情,反正做不了主,九龙堂又已经作了决定。
酒终宴散,虽然柳无双有些不舍,但柳凤和肖广和还是即刻返回官庄,整顿人马准备进驻张庄。有了地盘,才能招兵。才能扩大势力。柳无双把这件事情交给柳凤,再加上肖广和辅佐,又有孟有田与八路军的沟通,就是期盼着柳凤手下的嫡系人马更强大,自己退下来以后。自己的闺女在九龙堂能支开套。
把柳凤等人送走,柳无双回到了内堂,顾秀珍殷勤地上来替他更衣,象是关心般地提醒道:“阿凤这丫头好象对孟兄弟不错哇!你这当爹的没看出来?”
柳无双怎么会看不出来,装出不在意的样子说道:“难得有个能说得拢的人,阿凤高兴就好。嗯。那个姓孟的小子有点门道儿,以前倒是没看出来。”
“阿凤都老大不小了,这辈子就枪里弹里的过了?”顾秀珍说得更明确了些。
柳无双也处在矛盾之中,既想闺女承继自己的事业,继续支撑九龙堂;又想女儿嫁人生孩子,过过正常女人的生活,远离杀戮和危险。他皱起了眉头,没接顾秀珍的话。
顾秀珍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点到为止,绝不深说,让柳无双以为她别有深意。成功地把柳无双的注意力转开,这个女人松了口气,这下大概就不会因为刚才的事情训自己一通了……自己这是干啥来了?孟有田现在都迷糊了,柳凤和王大山说的是来弄蛆,可到了之后连这茬都不带问的;八路军那面呢,说是谈合作,统一战线,可自己一无职,二无权,充其量是个联络感情的工具。
“小孟,人给你领来了,你好好教哈!”柳凤等到孟有田提起,才出去磨蹭了半天,领来一个显得木讷老实的青年来。这个青年身上沾着不少草料,还带着马粪味,倒象是个马夫。
孟有田仔细瞅着这个家伙,看起来不太灵醒的模样,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柳凤已经吸了吸鼻子,皱着眉对那个青年说道:“你好好跟孟先生学,学不好我可抽你。”说完又转脸对孟有田笑道:“他以后就跟着你了,有什么东西你就教给他,要是他不听话,你告诉我,我来收拾他。哦,对了,他叫吴结巴。”
“哎,咋叫个这名儿,他不是真——”孟有田急着问道,柳凤已经一招手,快步走出了屋子。
孟有田苦笑着摇了摇头,对垂手站在一旁的吴结巴问道:“兄弟,你那个是以前干啥的?”
“呜呜,俺原来给吴家大院打长工喂牲口,九龙堂的爷来了就还让俺继续干这个。”吴结巴说道。
这家伙够能对付的,竟找来个结巴顶缸。孟有田再次苦笑,没招儿,教教看吧,别把自己累死就行。
等到孟有田一教吴结巴东西,才发出了人不可貌相的感慨。这个家伙挺聪明,而且手脚麻利,干起活真象那么回事。两个人来到一个偏僻小屋,忙乎了半天,总算把养蛆的地方弄得象个样子。
“呜呜,先生,您坐这歇会儿。”吴结巴用袖子给孟有田擦擦小板凳,请他坐下。
“呵呵,听你说话也不结巴呀,就是有点大舌头。”孟有田笑着坐下说道:“阿凤经常抽你吗,看你挺怕她的样子。”
“呜呜,大小姐虽然凶一点,可对人还是不错的,也没怎么抽过俺。可她不喜欢给地主家干活的人,她说了:吃谁的饭给谁干,窝囊废没出息。”吴结巴说道。
孟有田皱了皱眉,疑惑的问道:“那佃户呢,不都是给地主种地干活吗?”
“呜呜,那也有区别,柳爷最恨马屁佃,象俺这样天天给主家干活的,牲口养得好,也是罪过。”吴结巴蹲在地上,用小草棍拔拉着地。
孟有田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柳凤恩怨分明,豪爽直率,但有时的恨也是盲目的,一篙打翻一船人。
“大小姐是个好人,从来不向穷人筹款要粮,她还说:对老肥猪大财主,要吃孙,喝孙,住孙,不谢孙。说一个‘不’字,就叫他脑袋滚蛋轱辘孙。”吴结巴见孟有田不说话,赶紧又补充了几句,这个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看来对原来的吴家大院没有什么好感。
“那个秃头胖子是吴家大院的管家,平时为人怎么样?”孟有田问道。
“呜呜,狗仗人势。”吴结巴说着捋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面的鞭痕,恨道:“还抽过俺好几回呢!”
经过进一步的攀谈,孟有田知道吴结巴大名叫吴升,因为家贫,九岁就到吴家大院当猪倌,后来层次高了,才升级为马倌、牛倌。可以说,吴结巴和牲畜是结下了不解之缘,整天和骡马打交道,深悉马性。
而且他还发现吴结巴虽然有些吐字不清,但却挺爱说话的。其实这也是有原因的,别看吴结巴说话呜呜的,但人却挺聪明,干活也勤快,在官庄的人缘还挺不错呢。所以大家伙总爱拿他开心解闷,听他大舌头啷唧的白话。他自己也觉得挺有趣,便把从说书人那里学来的《三国演义》啦,《水浒传》啦,说上几段,有时甚至还唱上两句小戏。唱的时候可不“呜呜”的了,还有点板眼哩。因此经常有些长工、杂工围在他身边,听他说话或唱戏来消愁解闷。
和个大舌头竟然聊得投机,孟有田是怎么也没想到,越聊他越喜欢这个有意思的家伙,便把这养蛆的道理讲得挺明白,又说了用蛆养鸡的好处,当然就是长得快,下蛋多,不生病。
吴结巴听得很认真,不明白的地方还呜呜的问上几句。说着说着,又聊到了牲口身上。当听说喂战马有时要在草料中拌生鸡蛋的时候,孟有田有些吃惊。其实,这是他对战马不太了解,喂战马吃鸡蛋拌的草料,或者吃豆子、油渣,这些法子古来有之,是为让战马有足够营养,战马不比耕地的驽马牛骡,光吃粗料是不行的。
“鸡蛋里富含蛋白质,这蛆里也有啊!”孟有田思索着说道:“如果马不吃荤腥,可以烘烤、焙干,再制成高蛋白粉拌到草料里。”
“呜呜,这能行吗?”吴结巴对孟有田的奇思妙想明显产生了疑问。
“当然行了。”孟有田肯定地点了点头,蝇蛆可用于直接投喂鸡、鸭、猪、鱼、蛙、鳝等,制成蛋白粉连人都能吃,何况战马了。
“呜呜,俺可不敢。”吴结巴摇头道:“要是出了差错,大小姐还不把俺的皮剥了,那战马在她眼里可是金贵。”
“这事我跟她说。”孟有田拍了拍吴结巴的肩膀,笑道:“喂鸡蛋太糟蹋东西了,不行就先用别人的马试试,等见了效果再喂她的马……)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