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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有田很感动,两个老人是想保护自己,把这事情的大责任给担了过去,可英子的下家找谁呢?今天看占富的表现,倒是对英子有点意思,可占富咋这么死性,还不急着找人忙活?
“刚刚我看见占富、满仓和英子去你家了,想来一会儿便能来这里,你把章程和他们说一说,若是他们还不急——”老赵头皱了皱眉头,说道:“有田呀,那咱们也就别强出头了。”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如果英子真的逆来顺受,那孟有田也就白忙活了,老天只帮助有决心,有反抗精神的人。孟有田沉默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皇帝不急太监急,也确实没这个道理。
“还有件事儿。”老赵头磕了磕烟袋锅,沉吟着说道:“有田啊,你还记得强子他爹吗?”
孟有田眨了眨眼睛,想起来了,他不由得心中悚然一惊,自己还是思虑不够周详,多亏了老赵头提醒。
强子他爹原是天津人,参加过义和团运动,运动失败后,义和拳教民分崩离析,四散逃亡。他从京津一带逃到了这里,定居下来。民国肇始,土匪猖獗,百姓苦不堪言。一九一六年,义和拳教摇身一变,以红枪会名目在山东再度兴起。一九一七年,红枪会由山东传入河南。一九二三年,红枪会又由山东传入直隶。
九年前,强子他爹以为时机成熟,雄心再起,在村子里设坛组织红枪会,主要活动为聚众练武,防匪防盗。红枪会成立伊始,很是招揽了一些村里的年轻人,这些壮小伙子扛着扎枪,抡着大刀,成群结伙在村里村外游荡。
红枪会声势大了,手里也有了家伙,直接威胁到李大怀的地位。他不敢再派苛捐杂税以饱私囊;不敢再强买强卖;不敢再大斗进,小斗出;不敢再催租放贷,砸锅封门……这老小子倒也狡猾,隐忍不发,见着强子他爹和一些红枪会会员,也是笑脸点头,但却一直寻找着机会进行报复。
赶上那年闹灾,收成不好,到了第二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县上出了件大事,一伙饥民砸了米铺盐行,哄抢一空。本来县长还不准备将事情闹大,照例向省上走了公事。可此时正值蒋介石发动了四·一二政变,省里连夜便发来了一团官兵,将其视为gcd暴x乱。
本来哄抢的饥民逃的逃,跑的跑,也和强子他爹扯不上关系,但李大怀却看到了机会,跑去城里告黑状,说是强子他爹带头造反。官兵正苦于抓不到正主,找到替罪羊何乐而不为,呼呼拉拉便开到十里村,包围了个铁桶似的。将强子他爹和红枪会的几个骨干绳捆索绑,押进了监狱。不几日,强子他爹便给钉死在了城门上示众。
往事浮上心头,孟有田眯起了眼睛,陷入了沉思。撺掇起一帮穷哥们,一来是对付地痞无赖,二来也有壮声势,和李家抗衡的打算。但前车之鉴,不得不防,李大怀能容得村里另有一股势力,触犯他的权威吗?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就算是没有根据,惹来些麻烦,也不是孟有田所希望的。
当然,现在为了对付流氓无赖暂时组成一伙倒是没多大问题,但也要提防些。至于以后,再想办法也不迟。孟有田的脸色由郑重慢慢缓和下来,老赵头和王明义对视一眼,露出了欣慰的笑意。这小子不错,要闯劲有闯劲,要心眼有心眼,只点他一下,便琢磨透了其中的关键。
“现在倒还不怕李大坏,再容我想想,定能想出对付他的法子。”孟有田笑道:“赵伯,王叔,您们到底是走过的路多,吃过的盐多,小子差点就忽略了这个笑里藏刀的大坏蛋。”
“臭小子,若说是我们吃过的苦多,挨过的打多,倒是实在话。”老赵头用烟袋点了点孟有田,笑骂道:“去吧,给我们端盆好吃的,不能白点你呀!”
“俺们吃过的苦多,挨过的打多,脸皮也厚得多哩!”王明义打趣道。
孟有田答应一声,起身走了出去,告诉几个小伙子,做好肉菜给两位老人端进去一些,便来到了自己住的那间小屋,关好了房门。
四下观察了片刻后,孟有田在墙角蹲下身子,撬起一块还算完整的铺地青砖,用小攮子迅速挖掘,不一会儿,一个小坑便挖了出来。他将那支驳壳枪和弹夹放在坑里,上面是装钱的布袋子,然后是那个黑豹的面罩。暂时就这样吧,等没人的时候再仔细检点,再将坑挖得深一些,或者换个更好的地方。
“有田,来人了,快出来。”有人在高声招呼着,听声音是小全。
“这就来。”孟有田喊了一声,将青砖盖上,用脚将挖出来的土划拉了两下,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英子在几个小伙子的注视下显得很局促,斜着身子半躲在她哥满仓的身后,手脚都不知往哪放,见孟有田走出来,走出来一步,嗫嚅着说道:“有田哥,俺是来谢谢你的,谢谢你救了俺。”
“乡里乡亲的,说什么谢不谢。”孟有田一眼瞥见英子脑袋后的那个圆髻,有些不爽,微皱着眉头说道:“你梳着的是啥,圆圆的,后脑勺长了个小枕头吗?被人骗娶就认命了,还真是打算做丁家的媳妇,任打任卖哩!”
一番不阴不阳的话憋得英子脸通红,紧咬着嘴唇低下了头,心里这个难受哇!
“拜了堂,成了亲,不梳那个头,还能咋的?”满仓讷讷地说道。
“和谁拜的堂,死鬼嘛?”孟有田翻了翻眼睛,不悦地说道:“没见过你这样的,还帮着别人说话,坑害自己的妹子。
“俺,俺不是,不是——”满仓被孟有田一抢白,本来就拙嘴笨腮的,愈发面红耳赤说不成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