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要失去平衡,下一刻,一双纤长的玉手及时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扯进了车厢,跌入一个泛着药香的怀里。
“师妹小心。”
辛晴回过神,手忙脚乱从雪公子怀里挣开来,坐到另一边。
幸好这车厢奢华,地方宽敞,不然她真有些待不下去了。
“方才一时情急,唐突了师妹,对不住。”雪公子垂着眸子轻声道歉。
“不不不,该是我向师兄道谢才对,方才幸亏师兄及时抓住我,否则我定要头朝下摔的满脸花。再说,师兄一向身子弱,我这么重的一个人撞在师兄身上,真怕把师兄撞坏了。师兄没有怪我鲁莽,已经是师兄宽宏大量了,怎么能让你跟我道歉呢?”
辛晴笑着打圆场,心中实则在叹气,这个话题就此揭过去吧,再说下去真的就尬的脚指头抠地了。
幸而雪公子没有再接着往下说,只朝外吩咐了一句走吧,马车便辚辚而动,出了城门,朝着京郊的牟山行去。
如今正是四月,出了城门,行进在官道两旁平坦开阔的青嫩绿意中,远远就瞧见远山如黛,点缀着零星粉意。待到马车进了山,一路行在青石板铺就的马道上,就见山道两旁青竹幽深,山林秀净,漫山遍野都是鸟鸣声涌动而来,令人心情舒畅至极。
辛晴掀开帘子几乎将头都伸出车外去,抬眼便见一座巍峨的庄园如皇冠一般坐落在山顶,外墙足足高有七八丈,墙头上矗立着巡逻的护卫,个个儿身形健壮,且配着弓箭。
“这里是……”辛晴有些纳闷的问道。
“这是风剑山庄在汴京的别庄。”雪公子缓缓道,“自从母亲消失后,父亲便云游四海,杳无音信。我所能做的,便是在北周各个州府都建上别庄,若父亲哪天倦了,也能早点回家歇息。”
辛晴顿时唏嘘。果真是不差钱儿的主啊!房子一个地方来一套!
“师兄莫要伤怀,老大人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毕竟伯母虽然走了,但师兄也是老大人的至亲之人,想必老大人一定也牵挂着你呢。”辛晴礼貌的宽慰他道。
雪公子笑了笑,“那就借师妹吉言了。”
说话间,马车到了山庄门前,一道不算窄的河流拦住了去路。
很快,山庄大门洞开,手腕粗的铁链缓缓下放,将收起的吊桥铺在河面上。
马车这才得以进了山庄,一路朝着内院行去,其间檐头铁马随风而动,兽首峥嵘;廊下玉璧散发微光,窗镂菱花,无一不精致,无一不美观,处处彰显着山庄主人的富贵豪奢。
马车最终停在一处敞厅前,雪公子先行下了车,再次伸手朝辛晴递来。
辛晴这次学乖了,顺从地伸出了手,同时朝那面无表情的赶车马夫看了眼。
大师兄身边最是不缺这等忠心耿耿一心为主子的好奴才。
更何况如今她人在屋檐下,这些小细节,还是别较真了吧。
辛晴伸手,隔着衣袖搭在雪公子的胳膊上,两步跳下了马车,随即收回了手。
雪公子不以为意,略前一步,给辛晴领路。
绕过雕琢精致的婉转回廊,路过飞檐翘角的巍峨屋宇,终于,二人来到一处乌瓦青砖的清幽院落旁。
这院子依山而建,高低错落,站在院门口便能看到里面的一处飞檐翘角的阁楼。
待进了门,立刻便有婢女迎上来,朝雪公子行礼。
“人在哪?”雪公子眼睛看向院落,声音却是在问跪地行礼的婢女。
一股说不出的威压之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辛晴觉着,这才是个合格的主子该有的气魄,便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能让下人战战兢兢,俯首帖耳。
“回公子,师尊大人在飞来阁上吃酒……”婢女吞吞吐吐,“奴婢苦劝无果。”
雪公子淡淡瞥了那婢女一眼。
女子眼睛都没抬,身子却一颤,连连叩首,“公子赎罪!奴婢这就去领罚!”
说完,她行礼离开,竟是迫不及待要受罚似的。
雪公子转回目光,脸上再次浮现一丝笑意,“走吧,去看看师父,他又贪酒了。他去岁冬日饮酒伤过一次,至此落下病根,胃口极其不好,食量愈发的小,人也越来越瘦,我怕再这样下去……”
辛晴听得心惊,抬头朝雪公子看去,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她,神色有些凝重。
“请你来,一是师父想亲眼看到你安然无恙,二是想让你劝一劝师父,把酒戒了吧。”
辛晴连连点头。
然而心里却有另一种不好的预感。
之前在竹林小院的时候,师父虽然贪酒,却也节制。如今怎地突然就开始犯起酒瘾来?
师父他自己就是神医,难道还不清楚饮酒对自己身体的危害?莫非他是知道自己的大限,因而这才放开了喝……
胡思乱想间,她已随大师兄拾阶而上,登上了飞来阁。
这飞来阁虽然叫阁,却只是个四周垂帘的凉亭,乃是照前朝古风修建而成,飞檐翘角的甚是古朴,且在凭栏之外有个石头垒砌的水池,水池岸边上,竟有几只仙鹤在依水漫步,时不时展开翅膀,来一段优雅的鹤舞。
四周珠帘随风玲珑作响,里面有一鹤发童颜的老翁,此刻正斜卧在美人靠上,拎着个细嘴的酒壶,支着二郎腿往嘴里倒酒,他胸口上放着一盘花生米,被他时不时捏两粒扔进嘴里,就着酒吃得挺香。
这副尊荣,哪里像是已经八十多岁的人?简直比少年人还放浪不羁!
“师父!”辛晴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一把夺走邬神医手里的酒壶。
“不是说病着嘛!怎么还喝酒?”
邬神医酒被夺走,蓦然转头,揉揉眼睛,顿时拊掌呵呵大笑道,“哎呀!我的小徒儿可算回来了!”
他眼珠绕着辛晴打量了一圈儿,立刻捋着胡须,眯眼笑得像只老狐狸。
“长开了,长开了,这人是愈发的美了,这衣裳也好看,颇有些女大十八变的味儿了。我就说那混小子跟他爹一样眼睛毒,手又狠,专挑那最美的花骨朵摘,一旦被他们姓凌的缠上,这辈子可算是没得跑了。”
“快,跟师父说说,啥时候让师父抱重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