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里,娄知县坐在饭桌前,嘬着小酒,吃着小菜,神色无比的惬意。
衙差进来,恭敬递来一样东西,“大人,小的们按照您的吩咐,把那女子的尸首准备扔到乱葬岗,却发现她身上有封书信。”
娄知县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子,“嗯,搁桌上吧。”
衙差把信放在桌上,行过礼退下了。
娄知县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打开来看——
“……柳楚生逼奸府中丫鬟以及庄户良家女子,草菅人命,残害无辜女子高达二十余人……后院假山中为施虐之地,证据确凿……庄户之人皆可为证……”
“……柳楚仁身为刑部官员,纵容家人行凶,枉顾国法。其自身也是知法犯法,雇人伪造之书信,陷害他人,并将伪造书信者杀人灭口,证据藏于柳楚生书房中,乃一黄山玉私印……”
“……柳家私开赌坊及地下钱庄,每日流水高达千两……”
娄知县越往下看,脸色越诧异,眼睛睁得越大,最终啪的合上书信,冲门外喊了声,“来人!”
方才的衙差去而复返,“大人”
娄知县扬了扬书信,“快快!把这信连夜送去知府大人那里去!快去!”
“哦,对了,那个女尸不要扔了,弄些冰块,保存好,当证据用。”
衙差愣愣地挠挠头,“已经装上车送出门了……”
“那还不赶紧追回来!”娄知县急声道。
“哦哦!”衙差赶紧接过书信,领命去了。
娄知县搓着手,来回走动几圈,神色十分的激动。
没想到这柳家居然是头这么大的肥羊
以往可真是小瞧了他们!
若是柳家被抄,这事儿肯定要落在他头上,那可真是件肥差了!
眼瞅着就要除夕了,照例要送给上峰的孝敬银子没地方筹措呢,可巧这柳家自个儿撞上来了。
妙极,妙极呀!
娄知县捋须眯眼,禁不住笑出了声。
“柳楚仁啊柳楚仁,这次拿你的乌纱帽,当我的垫脚石,你可别怪我心狠,谁让你是三皇子党呢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等抄了你们柳家,何愁没有白花花的银子啊哈哈哈!”
————
与此同时,同一片夜幕下的竹林小院,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少年轻手轻脚从窗户跳了出来,悄无声息地靠近院门。
手还没碰到大门门闩,只听“咻”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破空朝他袭来!
凌云璟眉尾一挑,敏捷躲过,反手一击,出手如电般与来人缠斗在一起。
他还没出几招,黑暗中,只听那人闷声咳了几下。
凌云璟顿时收了手,吊儿郎当地一笑,调侃道,“您老人家不是早就歇了吗不睡觉在这儿冒充什么刺客呐也不怕我误伤了你。”
邬神医喘匀了气,哼道,“我老头子还不是为了逮你
“就知道你这小子不安分,说吧,大晚上的,你这是去哪啊”
少年抱着剑,一本正经道,“我伤已经养好了,也是时候去办正事了。”
“放屁!”邬神医气道,“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你的伤好没好我不知道跟老子面前充什么英雄好汉,你光屁股满地爬的样子当老子没见过我白天嘱咐你的话,你全都当放屁是吧”
凌云璟掏了掏耳朵,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邬神医见他这副任打任骂的样子,顿时也没了脾气。
叹了口气,骂道,“混小子,跟我进屋,有事交代你。”
凌云璟不情不愿地跟着邬神医进了正屋,斜斜倚着墙站定。
邬神医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跟师叔祖说实话,你这是自己想去报仇,还是不放心那丫头”
凌云璟一愣,别过脸道,“嘁,听不懂您老人家在说什么。”
“哼”邬神医斜眼瞪他,“你就嘴硬吧!今后娶不着那丫头,有你好受的!”
凌云璟脸色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声,变相承认道,“那个小惹祸精,平时就老是麻烦事不断,如今又在柳家那种地方……总觉得让人很不放心。”
他挠了下后脖子,接着小声嘟囔了句,“我这不是看她是你爱徒的份上,这才勉为其难多照顾一下。”
邬神医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把一个包袱扔了他。
“看在我的面子上骗鬼呢你小子,我早就看出来你对那丫头上心了!”
“瞧你那别扭劲儿,跟你爹当年喜欢上你娘时一个德行!”
凌云璟诧异地接过包袱,稍稍一翻,就看到里面有各类伤药和衣物银两。
看来是早就替他备下的。
“去吧!事情结束了,带那丫头离开南礼朝,避避风头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积攒够了实力,再说报仇的事。”
凌云璟愣了片刻,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如今在这世上,师叔祖是他唯一的长辈和亲人了。
少年心头沉甸甸的。
但他是男人,早已经习惯把所有沉重的东西,都压在心底。
“您老人家这是能掐会算,一早知道我要走,所以连盘缠都给我备齐了,还是嫌我烦了,早就想赶紧把我扫地出门”
少年痞里痞气,一张嘴仍是插科打诨的调侃。
“混小子!说什么胡话”邬神医伸手重重拍了他一掌。
“行了,别磨蹭了,入夜了,赶紧去吧,别让那丫头等久了。”
凌云璟默然,抱着包袱转身出屋。
走出了门,到了院中,他这才转回身,缓缓跪下,郑重行礼,朝立在门口的邬神医磕了三个头。
邬神医环视了一圈这个幽静小院,叹了口气。
“去吧,你这一去,那些人迟早也能找来这里,这竹屋我算是呆不成了。明日我也随你大师兄一道去东越,享享清福吧。”
“咱们爷孙俩,将来再聚吧。”
凌云璟磕完最后一个头,沉声道,“师叔祖,您老人家多保重。”
说完,他神色凝重,缓缓转身朝外走。
邬神医捋着胡子,突然在他身后开口道,“啊,忘了跟你说了,你的内功心法才到第九层,不突破第十层是不能破身的,你小子给我记牢了!”
凌云璟微微一愣,继续往前走,然而耳根悄悄红了。
黑夜正好掩饰住他逐渐变红的脸。
“哦。”
“哦个屁啊!老子是说,加紧练功,赶紧突破第十层,快点圆房,我老人家还想趁着进棺材之前抱重孙子呐!”
凌云璟一听,顿时脚下一绊,差点没来个平沙落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