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晴看着林婶子,心中暗道,原来一个疼爱女儿的母亲,会是这般护犊子,会为女儿舍生忘死,奋不顾身。
她不过是林婶子手底下的小丫头,就被她这般护着,那春娘作为她的女儿,该是多么幸福啊!
可惜,这种幸福,她只有羡慕的份儿,上一世,这一世,她都没有福气体验。
辛晴不由得有些伤感。
上一世,她是留守儿童,爹娘都在外打工,一年才回来一次。她留在村里,跟着叔叔婶婶还有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虽然也是一大家子人,却鲜少有人关心她。但凡和堂弟起了什么争执,挨骂挨打那个永远是她。
时间久了,她也变得不再以真性情示人,凡事未说话,先有三分笑。
她那不是虚伪,而是为了自我保护,因为人家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真的是挨打挨怕了。
后来她有了亲弟弟,父母便从一年一回变成了三年一回,好不容易来次电话,也是劝她不要读书了,赶紧和他们汇合,一起打工挣钱养弟弟。
她好说歹说,他们还是觉得女孩子迟早要嫁人,读书无用,不如早点出来挣钱。
于是二话不说,停了她的学费,还让亲戚轮番去劝她,让她赶紧退学,买火车票南下找他们。
而她那时候,才刚满6岁,正上高一,还不到法定的成人年龄。
他们生她养她,她无法去怪他们,只能自己咬牙挺住,边打工边上学,硬是靠着自己打工挣的钱,读完了大学。
但从此,她心里便把对亲情的希冀和渴望,给彻底掐断了。
而成为辛晴儿这一世,原身的娘虽然疼爱原身,却在三年前故去,她依然没能赶上能拥有个疼爱她的娘。
“晴丫头,你这是……哭啦”林婶子诧异地瞅着她,连忙掏帕子给她擦泪。
辛晴吸了吸鼻子,摇头道,“没有,我就是看到婶子你这么疼爱春娘姐姐,很是羡慕……”
“哎哟,可怜的孩子。”林婶子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
“要不,婶子认你做干女儿,你看可好”
辛晴诧异抬头,揉揉眼睛问,“这……这是真的吗”
林婶子笑得慈爱,“傻丫头,婶子难道还拿着个诓你不成”
辛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如今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婶子若愿意认我当干女儿,不嫌我是个累赘,我自然举双手双脚赞成。只是这事事关重大,婶子要不要问问春娘姐姐再决定”
“不必问了,我一百个同意。”一串温柔的笑声突然响起,门被推开,杏红袄裙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一张鹅蛋脸笑容柔美。
林婶子先是惊讶,后是嗔怪地瞪了春娘一眼,“死丫头,怕是你早就回了,躲在外面偷听的吧”
春娘笑吟吟道,“不然呢,你们俩说得热火朝天,哪有我插嘴的份儿呀,索性在外面站着听完,才算有始有终,怎么样啊娘,有了新女儿,半夜再也不会躲在被窝里偷偷抹泪了吧”
“死丫头,浑说什么呢”林婶子嘴上嗔怪地骂了句,眼圈却渐渐泛了红。
春娘只好挨着她坐下,亲亲热热地搂住她的脖子,哄劝道,“你看你,如今说都不让说了……我不就是嫁去临县嘛,又不是天南海北的见不着了,至于么晴丫头,快,劝劝你干娘。”
说话间,她朝辛晴递了个眼色。
这信息量有点大,辛晴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她本就是趴在床上,立刻由趴变跪,朝着林婶子咚咚磕了三个头,声音又甜又脆地唤了一声,“干娘!”
“诶!诶!好孩子!”林婶子眼圈红着,脸上却笑开了,伸手再次搂住辛晴。
“等你春娘姐姐走了,干娘可就指着你了。你可不许像你春娘姐姐这般,早早被外面的小子迷了眼,就这么连人带魂给勾走了,真是个没良心的。”
林婶子说着话,又斜眼觑了一眼春娘,眼睛红红的。
春娘听着这埋怨,只是笑,并不辩解。
她其实已经二十有一,寻常人家的姑娘在她这个年纪,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她心中明白,娘这么说,只是因为舍不得她。她若真说不嫁了,娘一准急得跳脚。
自从家破人亡,娘带着她四处谋生,两人相依为命这么些年,从未分开过一天。她这么一嫁,哪怕是嫁到隔壁,也毕竟成了别人家的人,再不能像个孩子似的搂着娘的脖子撒娇了……她心中又哪能不伤感
辛晴眼瞅着这母女俩一个眼圈红红嘴里嗔怪,一个虽然笑着,眼神分明透着离别在即的伤感,只觉得气氛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
“干娘放心,我才十四,还小着呢!哪个小子要是敢凑上来打我的主意,干娘您就拎着炒菜的那个长把子铜勺,被他赶跑,好不好上次我见您跟人吵架的时候,挥着那勺子,跟将军的长矛似的,耍得虎虎生威。”
她这么一插科打诨,逗得春娘噗嗤一声笑得歪倒在一旁,林婶子也彻底没了脾气,半嗔怪半是笑地戳了下她的脑门。
“娘,您这哪是认闺女啊,这是捡了个开心果啊!”春娘缓过那阵笑,直起腰来道,“平白得了个这么好个妹妹,我这当姐姐的也不能没点表示,今儿实在是仓促,只好拿这个充数啦!”
说完,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这个药是之前老太太先前赏的,化瘀止痛的,上次我不小心滑倒摔了一跤,膝盖都淤血了好一大块,涂上这个药过了一夜,果然不疼了,淤血也散去不少。本来就打算送去你房里,没成想如今却成了见面礼。”
“谢谢春娘姐姐。”辛晴笑着伸手要拿,却被春娘扬手避过。
“趴着吧,屁股都打开花了,你自己怎么上药我帮你抹吧。”春娘眉眼温柔地笑道。
辛晴小脸一红,只好听话地趴下,褪下裤子,露出白嫩嫩的两瓣儿。上面错综横着紫红的印记,一直延伸到大腿根,分外醒目。
林婶子也凑过去帮忙上药,看到上面的伤痕,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藤条是特制的,打得伤虽然不出血,只是看着红,这里面的肉可是实实在在被打烂了的。若是再多挨上几下,保管皮都能生生绽裂开,一点点从肉上剥落下来,人没了皮,什么邪气病症不得找上门来,若是没个干净的地方养伤,保管过不了几天人就没了,死得不知不觉,对外只会说,是染了恶疾死的,任谁也挑不出错处……唉,以往多少小丫头,都是这么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