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害怕了,瞪大眼睛想要出声,却哑了嗓子,想要动弹,却全身无力。
它俯下身来,两颗血红眸子一点点地逼近我。
张开血盆大口,猩红的舌尖舔了一下我的脸颊。
我开始发迷糊了,异样的冰凉贴上了我的身躯,不算锋利的鳞甲刮着我耳鬓每一寸肌肤……
情致正浓时,我再疲惫睁眼,才瞧见压在身上的庞然大物缓缓蜕变成了一名身披墨色长衣的神秘男人——
男人青丝如墨,垂落肩头,具体是什么长相我瞧不清楚,唯记得那双流光溢彩的深青色眸子,勾魂摄魄。
与他喘着热息凑到我耳边,嗓音低哑,说的那句:“小染,我终于找到你了……”
……
从那夜往后,我几乎每晚都会做一个同样的梦。
梦里一袭墨色古装的青眸男人会温柔地亲吻我眉心,轻手解开我身上的衣物,与我共赴。
梦里的男人很少说话,但每到灼热消散时,他都会习惯性地将薄唇贴到我耳边,与我喃喃低语:
“小染,我见到你了。”
“一千年了,这一次,我来陪你。”
“不知道你再见到本君时,会不会害怕。”
“眉心染了本君的血,你就是本君的王后了。”
而我也惊奇地发现,他好像与别的脏东西不一样。
他不怕我的血。
还偏喜欢咬我的脖子。
至于与他缠绵不休的代价,就是我的身上生出了越来越多的紫青色怪斑。
那些怪斑看起来,像极了尸斑。
……
阳历四月四号,正是一年一度的寒食节。
我在同行的介绍下,终于忍无可忍地来到了华山脚下刘大师的看事木屋门口了。
甫一进门,撞入眼中的就是写着各种人名的漆黑牌位。
并列十三尊,尊尊牌位前都焚着二十厘米长的三炷青香。
烟雾弥漫着整间光线暗的小木屋,牌位后面,还挂着面目狰狞的似人似兽画像。
以前在聊天群里听同行科普过这种牌阵,这是北方看事大仙家里都会供的兽仙。
兽仙有人名,食人间香火,又被称为守家十三仙。
这十三仙都是最有灵性的冥仙,可保看事大仙得罪到了脏东西还能安然无恙,简单来说,十三仙就是看事大仙的护身符。
往往眼睛最毒的看事大仙,供奉这东西最讲究,祭拜这东西最虔诚。
看这位刘大师香火不断地供应这些仙人,想来同行的描述是不会错了。
整间黑漆漆的堂屋里除了牌位与供桌之外,也没摆什么家具。
撩开里屋的花布帘子往里走,有烛光点点照亮了视线。
里屋最里面摆着一张红木床,四壁都用黑布罩住了。
正中央放着一张不大不小的八仙桌,那传说中料事如神的刘大师就披头散发地端坐在八仙桌前。
老人家瞪着一双只有眼白的吓人大眼睛,抬起皮肤粗糙松老的右手,朝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多大了?”刘大师嗓音喑哑地问。
我忐忑不安地背着包,磨磨蹭蹭地坐到刘大师正对面的位置上:“二十四。”
刘大师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眼睛不行,耳朵却很灵敏,压着嗓子问道:
“你这呼吸声,轻盈乏力,短促有杂音,是阴衰体弱,阳气匮乏的预兆啊。最近是不是,常被梦魇,遭遇了鬼压床?”
我一惊,错愕询问:“你怎么知道!”
刘大师耸了耸鼻尖,嗅了两下,“没错,是海里东西的海腥味。姑娘,你是来看妖事的吧。”
我再次被她吓住,心神不宁地吞了口口水,点头:“是。我好像撞见什么邪物了,他夜夜都来。”
来缠的我头晕眼花,四肢无力,都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了。
刘大师伸手摸上了我的手背,紧巴硌人如枯枝的手指攥得我手背疼,我下意识往后缩了下,她却攥得更紧了。
“小姑娘,你被妖物要了身子,对么?”
我心头一颤,怕得脊背冒冷汗,紧张得一个劲吞口水,唯唯诺诺地嗯了声:
“应该是在凶宅的那晚,我以为我只是被梦魇住了,可是后来就夜夜没完没了。”
刘大师松开我的手,枯指抓住桌上遮着的红布,猛地一掀。
红布下,是一张张精心修剪好,眉眼栩栩如生的童男童女小纸人。
不等我反应,刘大师就拽过了我的手腕。
一手不知从哪摸出来了一柄类似佛门金刚降妖杵的巴掌大小物件,金属尖锐处往我的食指上迅速一划——
“啊!”
血滴在了铺满桌面的其中一张童女小纸人身上。
我条件反射性的猛抽回自己受伤的手,带血的手指含进唇齿间,轻轻吮吸,是一股夹杂着鱼腥味的甘甜。
沾上我血的那只小纸人突然窜出了一团紫火,纸人猛地飞入空中,顷刻焚为灰烬。
“什么色?”刘大师疾声问。
我被吓得反应慢半拍,哆哆嗦嗦的回答:“紫、紫色。”
刘大师紧锁眉头:“紫火属阴,还是个厉害妖物。”
听完她的答案,我更是脑袋发懵,额角渗冷汗了。“到底、是什么东西缠着我?”
刘大师手掌摸索着在身侧的米缸里抓起了一把糯米,哗哗啦啦的洒在了铺满小纸人的八仙桌桌面上,声音苍老沙哑的缓慢道:
“现在能确定的是,那东西是从海里来的。到底是蟒是鱼,我也不清楚。
他已经与你结了灵契,不出意外的话,你这一辈子,他都会一天不漏的缠着你。”
“啊?”我激动的心都快跳上嗓门眼了,抖着声祈求她:“大仙,你有没有法子让他放过我,我不想一辈子被他缠。”
虽然他现在没有伤害我,可保不齐以后哪天他就一口吃了我了。
再说每天晚上都被一个不人不鬼的妖物缠,他不吃了我,我也迟早会被他吸干阳气!
刘大师为难的叹了口气,“按规矩,这件事,我不能管。
他已经有了许多年的道行,修为有成,属于灵物,我办他,是要遭天谴的!
不过,看在你是小姜好友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说着又从蓝布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带鞘的褐色描赤纹匕首,交给了我:
“今晚午夜时分,他还会来找你。你入睡前,把这匕首贴身藏着,最好藏在里衣里。
他出现的时候,你先顺从他,等他对你毫无防备了,你就拔出这把匕首,往他心脏处捅。
记住,一定要整把匕首都捅进去,捅的越深越好!
这匕首是杀妖灭魔的法器,你要是运气好,这把匕首能送他一命归西。
他死了,你身上的灵契自然就消失了,你就不用被妖物缠一辈子了。”
沉甸甸的凉匕首放进了我的掌心,我看着那东西,有点犹豫:“杀了他?”
这样做会不会太绝情了点,毕竟他除了和我……那啥,暂时还没有对我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我只是想摆脱他,有没有别的法子……”
刘大师冷声打断我:
“他是妖!和妖物结了灵契,除非你与他之间有一人死掉,不然这灵契就会一辈子跟着你!他与你,就会不死不休!
人妖结合,有违天道,用不了多久,小丫头你就会被他吸干阳气变成一具干尸!
对妖物,哪来这么多怜悯之心。要死要活,你自己选一个!”
要死要活……
“当然要活!”我坚定回答。
刘大师手掌在桌面上摸索着,站起身,转头离开:“既然要活,就按我说的去办!这样或许,还能救你一命!”
活着,对,我当然要活着!
握住那把冰冷的凶器,我低头又看了眼胳膊上的奇怪青斑,更加定下了决心。
“他是妖我是人,他来缠我就是他的不对,他不走,就不要怪我心狠了……
我这不是杀人,我是在自保,对,自保!”
——
给自己做了一个下午的心理建设,晚上八点,我硬着头皮按时躺在了家里的大床上。
刘大师给的匕首被我别进了睡衣的裤腰带里,提起棉被,我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闭着眼睛藏在被窝中浑身打抖。
一想到今天晚上我就要与他来个鱼死网破他死我活,我就有点激动的睡不着觉。
满脑子回想的,都是那双盈盈明月般的青眸。
我曾在睡梦里意识模糊的有心仔细看过他两眼,他的棱角分明,鼻梁高挺,是条很优美的弧度。
面如白玉,皮肤好的让人羡慕。
唇瓣薄薄,碾压在人唇畔时,似一泓浅凉的清水。
虽然没有瞧清他的具体长相,但光凭这几个特征便可推测出,那妖生的不错,是个美男胚子。
只可惜,君本佳人,奈何为妖。
美色与活命二者,我选活命!
胡思乱想的想着想着,我就渐渐失了意识,沉睡了过去。
午夜时分,大厅的老式落地大摆钟铛铛敲了十二下后,他终于如约而至,一袭青衣踏入了我的梦。
梦里他柔情似水的搂住我双肩,骨若修竹的长指灵活解开了我上衣领口的纽扣,款款情深的亲吻着我裸露在外的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