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并没有持续多久,等曹满和阿亮气喘吁吁的分地而坐,周围看热闹、呐喊助威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不是大伙不想接着看热闹,而是今日寨里有事要办,为了帮大小志修建衣冠冢,所有的寨民都要出力。
这也是老龙寨的规矩,不论哪家丧葬嫁娶,只要遇到了红白喜事,除非是家里有事挪不开,否则都要出力,即便是毛娃子也要参加。
不过在大伙散去的时候,阿三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几句临时编好顺口溜逗得大伙又是一阵大笑。
“耗子憨,耗子蠢,变了粪球不安生,惹是生非称大王,偏偏遇到了凶阿亮”
“驴子凶,驴子恶,驴子上街横着走,看见粪球急了眼,一声驴叫斗粪球”
“粪球滚,驴子爬,脚踢嘴咬来了劲,鼻青脸肿屁股疼,惹得大伙哈哈笑”
大爷的,哪来的毛娃子,顺口溜张嘴就来,不怕话多招人嫌,晚上长恶疮吗?
这气受的,真特么冤!
曹满脸色发青,摸摸身上的伤痛,疼的他“吸溜吸溜”直吸冷气。
“瞪什么瞪?再瞪曹爷挖了你的驴眼当泡踩!”一见阿亮鼓着驴眼,曹满火气又上来了。
“娘的,我就不信治服不了你这头恶驴,你给曹爷等着,等我喘顺当了,我们再战三百回合!”
曹满也就是嘴上带劲,吓唬一下而已,真要再干场架,他可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可恶的臭老头,这哪叫溜驴,明摆着是被驴溜!还活动筋骨呢,你来试试?非把你那身老骨头弄散架了不可!”
看着身上不是驴蹄印就是牙印,曹满恨气的又骂道。
忽然,阿亮从地上站了起来,曹满为之一惊,一骨碌也起了身,拉开架势后用手一指,心里发虚的喊道。
“呔!你这恶驴,想趁人不备下黑蹄吗?曹爷可不怕你,有种再来!”
谁知阿亮蔑视的翻一白眼,随后摇摇脑袋,扭着驴臀自顾自的离开,看那架势,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哈哈!你这怂蛋,知道曹爷的厉害了吧?今日暂且放你一马,下回再凶,曹爷熬了你做驴胶。”
得了便宜还卖乖,典型的小人嘴脸,不过曹满也顾不上什么了,能撑回点面子才是大事,只可惜现在周围没人,让他没了炫耀的对象。
“咦?不对啊,恶驴走了谁来背柴?”回头看见地上落着的柴刀,曹满顿时反应了过来。
“喂!你给曹爷站住,别跑,你跑了谁背柴”
“喂!听到没有?站住,站住!”
拎起柴刀,曹满撒脚朝阿亮追赶了下去。
一整天的时间,有半天都围在了阿亮屁股后面瞎转悠。
这一回曹满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恶驴、凶驴、犟驴和臭驴,就像看戏一样,让他何止是大饱了一次眼福。
阿亮不愧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对比下来,曹满都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当个圣人了。
当然了,拿人和牲口对比,这种比喻有些不恰当,但是对于曹满来说,他还真是大开眼界,一路上咂着嘴,暗想这要是自家的驴子,非来个卸磨杀驴,早杀早安生的好。
说起阿亮的恶行,从哪说呢
还是先从那几只无辜的老母鸡身上说起。
老龙寨的人,养鸡一般都是放养,让公鸡、母鸡、大鸡、鸡仔自己在地里刨食,这样的鸡,肉质才嫩,吃起来才爽口。
而且这些放养的鸡都挺听话,一般也不走远,除了在院子里绕,就是跑到离家不远的地方找食吃。
这不,大牛家的几只母鸡就歪着脑袋出门觅食,正好刨出了几条蚯蚓,乐得几只母鸡咕咕直叫,欢畅的在那吃蚯蚓。
偏巧阿亮来了,这恶驴一见母鸡驴眼就笑开了,二话不说,冲上来就咬,咬得母鸡们鸡毛乱飞,吓得四散奔逃。
不远处那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一下就急了眼。
娘的,这些可都是鸡爷的老婆们,每天要挨个伺候鸡爷,你一头不生素的野驴,顶飞了俺的大老婆,踢走了俺的二老婆,咬得三老婆四老婆鸡毛一地,还追着五六老婆不放
不和你拼命,如何服众?
不和你玩命,如何树立鸡威?
将来谁还伺候鸡爷?
顿时大公鸡就炸了毛,扇着翅膀直接冲了上来,飞身跳上驴背,鸡啄食般又快又狠的攻击着阿亮。
阿亮是谁?
天老大地老二,它怎么的也能排进前几名。
驴身随便抖两下,大公鸡站立不住,便被它甩在了地上,随后阿亮把驴嘴张开,露出有些亮晶晶的驴牙,追上去就是一顿狠咬
可怜的大公鸡,刚才还神气十足,现在却耷拉着脑袋,歪着鸡冠,只有逃跑的命,没有回嘴的份。
鸡毛遍地撒,鸡叫惨兮兮。
弄不好这两天都要在鸡窝里养伤,别说想和它的老婆们乐呵一下,恐怕早上的打鸣声都听不到了。
母鸡落跑,公鸡战败,这可激怒了大牛家的看门狗大黄。
“旺旺”
几声狗吠响起,一条黄影快速从院中冲了出来,狗牙用力的咬在了阿亮的尾巴上。
阿亮毫不示弱,转身,甩尾,撩蹄,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那叫一个顺溜。
不但甩开了来势汹汹的大黄,还把对方踢飞了出去。
随着一声哀鸣,大黄负伤趴地,不过转眼的工夫,阿亮获胜。
大黄趴在地上不服气的吼叫几声,它可不是白吃食的主,常年混迹老龙寨,没个帮手如何混的下去?
几声狗叫引来了平日里的好兄弟,大黑,小花,二皮脸
四五只土狗应声赶来,一见兄弟负伤,几只土狗都急红了眼。
狗兄,狗妹,上!
分左右包抄,一下就把阿亮围困在了当中。
如此阵仗放在其他牲口面前,也许会感到惧怕,但阿亮不同,常年在老龙寨拼杀,什么样的阵势它没见识过?
不过几只土鸡瓦狗,它还不放在眼中。
挺胸,抬头,一声驴叫,阿亮和几只土狗混战在了一处,斗得日月无光,杀了个口水飞溅。
最后,阿亮依然昂首站立,抬着驴脑袋,翻着驴眼,张着驴唇,大有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的傲然之势。
周围,大黄,小花,二皮脸一干土狗,东倒西歪,和大黄同命相连,趴在地上舔伤口。
要说这场恶战下来,阿亮怎么的也该尽兴了吧?
不,在阿亮的世界中,它就没有消停这一说。
这不,环视了一圈土鸡瓦狗后,阿亮一撩蹄子,走向了下一处战场,说是战场,其实是阿三家的驴圈。
阿三家里养了一头母驴,这母驴保养得还不错,黑色的皮毛光亮水滑,长长的睫毛、水灵灵的驴眼,看上去魅惑十足。
看那不胖不瘦的体型,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要是变成个女人,想来也是个迷惑众生、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这些年来,阿亮不止一次骚扰这头母驴,有时候夜半三更,趁着月黑风高,偷偷潜伏了进来,往驴圈里一钻,搞得母驴吼声震天,气得阿三他爹提着锄头追打出来。
可惜的是,这些年来,阿亮虽然贼心奇大,但一次都没有得逞,没搞个驴崽子出来。
这是它为数不多的遗憾。
今儿个见阿三家没人,动了歪念的阿亮晃悠着身体闯了进去。
往驴圈里一瞧,母驴正悠闲的吃着草料,阿亮笑眯了眼睛,摇头晃脑便靠了上去。
“啊哦,啊哦”
母驴一见,吓得嘴里的草料都还沾着牙缝,边扯开驴嗓奔丧似的叫喊了起来。
好在有圈门拦着,一时间阿亮无从下手。
不过这家伙贼心不改,撩蹄子就是一顿狂踢,不想圈门是加固过的,连踢七八下,愣是没什么动静。
阿亮气得甩甩脑袋,贼兮兮的目光打量着四周,不一会儿,它支撑着前腿试图翻进驴圈,奈何驴圈过高,没能让它得逞。
驴子翻墙!
曹满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识到,张嘴结舌,愣是想不出一句词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翻墙、踢门、顶门
尼么,还能再痞子点吗?
所有的手段用尽之后,阿亮气呼呼的直打鼻响。
倒是圈里的母驴这下安了心,连正眼都不瞅一下对方,接着安心的吃起了草料。
阿亮驴脸拉得更长了,猛的踢了一下驴圈,吓得母驴浑身一哆嗦,这才不满的晃着身子离开。
临出院子的时候,它还不解恨的在里面祸害了一番,直到院里被它搞得乌烟瘴气,一片狼藉,这家伙才肯罢休。
出了阿三家,阿亮又把目光投向了其他家,寻摸一下开始朝下个目标走去。
老龙寨的寨民对阿亮这头恶驴的习性太了解了,家家都有了提防,害得阿亮无从下手,鼻响一个接一个打个不停。
闹腾了好半天,曹满以为驴子该收收性子了,谁知对方又有了新的目标,那就是寨门外正在草地上吃草的几匹马,其中就有曹满前儿个骑过的那匹母马。
曹满恶汗不止,暗想这家伙不会是打起了母马的主意吧?
这不是要翻天,这是要找死的节奏啊!
阿亮一步三晃的靠了上去,为了掩饰心里的邪恶,它故意装作没事一样,低着头这啃一口青草,那拱一下泥土,暗中驴眼精光直冒,左一眼右一眼,打量着貌美如花的母马。
草地上的马匹警觉性很高,抬着脑袋观察着阿亮,见阿亮没有什么恶意,变慢慢放松了警惕,继续啃着鲜嫩的青草。
不多时,阿亮渐渐靠近了母马,见对方也没理它,更没有凶它,阿亮脸上闪过一丝贼笑,很自然的来到了母马的身后,前腿往对方身上一架,动作熟练,神色自然。
奇怪的是,母马没多大反应,似乎对于阿亮的行为没什么抵触,只是回头看看,多的反应便没了。
阿亮开心的一仰脖,就打算推,可其他公马会干嘛?
分分钟急眼,秒秒钟冒火。
敢弄俺的马,断了你的根!
干它,弄死它!
一时间群马激愤,马嘶声响起,四五匹高头大马便把阿亮围在了里面,这个咬一嘴,那只踢一脚,轮番上阵,大有英雄救美,不干死阿亮不罢休的架势。
阿亮忙着推,顾不上还手。
刚开始还能撑个几下,仗着一身腱子驴肉糙实耐打,但时间一长,有些受不了了,东一蹄子西一马腿,又是咬又是蹬的,没几下它便挂了彩。
真可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痛并快乐着。
最后,在几匹高头大马的追逐下,阿亮夹着尾巴落荒而逃,样子有些狼狈,却没失多少气度,只要遇到落单的公马,阿亮冲上去就干几下,一见对方来了帮手,它又接着逃走
曹满看得哈哈大笑,一肚子的怨气十成去了七成。
正乐呵着,阿亮凶光一凝,对着曹满就冲了过来,吓得他又躲又闪,免不了挨了几下,惨叫声起起落落
调戏母马没有成功,阿亮只得悻悻的离去,路上遇到了一片包谷地,驴子撒气般冲了进去,又啃又咬,吃了不少,破坏得更多。
曹满看着嘴馋,忍不住也掰了几苞,虽然苞谷还是生的,但口感十足,又香又甜,又脆又爽口。
当第一苞下肚后,食欲不减反增,吃到兴起时,左手的苞谷才啃了一口,右手又掰下了几苞,右手的苞谷还没吃完,左手已经伸了出去
就不知道这片包谷地是谁家的,被一驴一人糟蹋得不成了样子。
后面乱七、八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得曹满都有些记不太清楚,主要是阿亮实在是可恶得没边,追鸡撵狗还是小事,糟蹋农田也没少干,看它那样,就差上房揭瓦,抄家放火了。
亏得阿亮是驴不是人,这要真成了个人,老天都要放雷。
劈!
再后来,曹满一个没留神,神出鬼没的阿亮转身便没了影,害得他把老龙寨搜了个遍,愣是没找到对方。
想起寒岳交代的活计,曹满嘴角不自然的抽动着,没办法,撂下几句粗话后,他扛着柴刀上山,亲力亲为,砍柴背柴,自食其力。
这一干就干到了日落西山,鸟息虫鸣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