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泪不仅是驱邪镇煞的法门至宝,同时也凝聚着九锡虎贲先代的传承精神,在段虎的眼中是何等的珍贵。
如今血将尸威滔天,段虎手段用尽也难伤对方分毫,不得已他只好动用至宝朱砂泪。
说实话,段虎不心疼那是假话,可是谈及后悔,他却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对他来说,悔了不做,做了就不悔,后悔二字是懦弱无能的表现,而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何来后悔一说?
看着手里的朱砂泪,红似殷血、晶莹凝珠,段虎长叹一声,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和遗憾,不过转瞬便一闪而逝。
将朱砂泪暗扣在袖挽处,段虎收拾了一下心情,最后把目光投向了那位如同修罗鬼将般的尸血将臣。
此时对方依旧单手支撑凌空而立,以居高临下之姿,带着睥睨苍生的桀骜之色,似乎在它的面前,天下万物皆为蝼蚁。
“老粽子,别以为长着一副蟑螂般的贱躯就能在虎爷面前耀武扬威,告诉你,虎爷照样踩翻你!”
如果只是面对一个毫无灵智的僵尸,段虎大可不必多费口舌,因为骂了也是白骂,跟对牛弹琴没什么两样。
但血将不同,那可是高级玩意儿,千百年不见得能遇见一具,像这等恐怖的存在,早已开化灵智,尽管不怎么发达,但言语中起码的意思还是能够勉强听懂。
段虎这么做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激怒血将,让其恢复杀戮凶残的本性,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出破绽,强袭灭僵。
如果真能达成目的,此行之后段虎才算是有了傲人的资本,不论是在同行艺人中,又或是回到门派,只要谈起这段经历,那真可谓是羡煞旁人。
倒斗这个偏行和其他行业不同,要想出人头地、人前显胜,除了开棺撬板,看谁发的死人财多之外,就要看谁遇到过的老僵等级高。
什么白毛粽、黑毛粽、阴尸、尸傀这些玩意儿根本就说不出口,说了也没人理会。
最起码要像血刹那种等级高一些的老僵,才会博得他人的赞叹。
至于尸血将臣这么凶猛的老僵,即便是看上一眼真容,也足够在这一行吃香喝辣。
不为什么,就凭你见多识广,阅历渊博,仅凭这一点,就保你在这个行业被人尊称一声“爷!”
当然,段虎虽不求什么名望,但是作为九锡虎贲的门人弟子,今日他要是能够真的灭杀血将,对他来说,对整个门派来说,那都是无上的荣耀。
只要有了这份荣耀,他才能帮着他的师父完成心里的夙愿,拯救早已是风烛残年、岌岌可危的九锡虎贲。
这也是段虎的心愿,不想看到九锡虎贲就这么沦落下去,否则他也不会接受赵青河的提议,做这等刀口舔血的任务。
杂乱的思绪被段虎挥散,转眼间,悬挂在闷铁黑柱上的血将终于有了反应。
但见老僵龇牙瞪眼,巨镰尸爪摩擦间火花溅出,一声声咯牙的刺响不时发出。
吼
被激怒的血将把插进黑柱的尸爪一收,随即暴怒下猛蹬柱石,顷刻间石屑散落,柱体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石坑。
电光火石间,血将飞身而至,两只尸爪尖锐森寒,对准段虎的脑袋猛然袭来。
“虎爷等得就是你!”
短暂的调息让段虎恢复了不少体能,眼见强敌攻至,他厉吼一声,脚踏罡步身快如风。
一个闪身让过血将后,段虎飞身而起,双脚并拢,身子猛的旋转起来,仿若被抽动的陀螺般,身随脚转,脚随身动,双脚脚尖对准老僵的后心狠踢上去。
“嘭!”
一声闷响,血将被踢得身形前冲,一个不稳,几欲扑倒在地。
这时段虎脚下用力,蹭的一下再次凌空而起。
跳至半空高点的时候,气沉丹田,把千斤坠的绝技施展开来,身形顿时加速下坠,随即收左脚蹬右脚,一脚重踩在血将的脑袋上。
不等对方做出反击,段虎蹬左脚收右脚,交错之后再次狠踢出去,踢得老僵暴跳如雷。
双腿连踢之后,段虎借力来了个鹞子翻身,身体旋转一周,加持俯冲之力,气贯双腿,落击强攻,双脚又一次重压在了血将的脑袋上。
老僵吃力不住,本就倾斜的身体噔噔蹬往前扑去。
段虎眼角一挑,落地后双腿弯曲,身子整个伏低,蓄力已足后,后腿一动,像离弦之箭般弹射出去。
对着血将的后背双腿并用,一击之威,终于把强悍的血将蹬飞出去,尽管距离不长,但落地时也摔了老僵一个狗啃泥。
“怎么样,狗杂碎!虎爷的鸳鸯腿滋味如何?这可是本派掌门的亲传之物,左鸳右鸯,连环八式。”
“不过看你这狗熊样,还没资格让虎爷把八式尽数使出,也就五招便能让你来个饿狗啃泥,脸臭嘴更臭!”
段虎嘴里说着挑衅的粗话,暗地里却做好了准备。
“老僵,可别让虎爷失望,成功与否,我可都指望你了”段虎在心中默念不已。
吼
尸吼声中,血将像块棺材板似的直挺挺从地上站立起来,也许是尊严受到了侵犯,它恼怒的挥动双臂,将身前的闷铁黑柱生生撕成了碎渣。
也就片刻的工夫,随着一声倒塌的巨响,石柱断裂而开,落雨般的石块碎落下来,掀起的土灰将四外笼罩在了其中。
段虎双眼凝视,缓慢的朝后退了几步。
这时血将咆哮的吼声戛然而止,整个大殿再次陷入到了可怕的沉寂中,只有偶尔落下的石块发出了稀疏的响动,不断拨动段虎紧张的心情。
又过了一会儿,四周依旧寂静,气氛更为压抑了起来。
段虎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片灰雾笼罩之处,隐约可以看见蒙蒙之中那道巨大阴戾的骇人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一滴滴汗珠悄无声的从段虎脸上滑落下去,不过短暂的僵持,却让段虎倍感煎熬。
这种看似平静的僵持,仿佛狂风暴雨前的宁静一样,不断压缩着可怕时的威力,一旦爆发,将会天地震撼,无与伦比。
“咔咔”
忽然间一声脚踩碎石般的响动传来,随后声音越来越响,速度也越来越快。
“来了!”
段虎收敛心神,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了前方。
果不其然,不过半息的时间,一道巨型黑影破雾而出,仿若猛虎下山之势,呼啸狂袭。
不知为何,一向勇猛无畏的段虎,此时就像被吓坏了一样,脸上带着惊恐之色,毫无斗志的一个劲儿往后退缩着
血将眼中残虐之色暴增,更加肆无忌惮的扑杀了过来,一刹那间便冲到了段虎的身前。
脚踏石板,巨镰猛挥,眼看下一息就能将猎物撕成碎片。
就在这时,血将的动作突然一顿,不过半息的时间,从它脚下闪过两道金芒,金芒化为赤焰,焚烧着它脚底的尸肉。
顿时,带着焦臭味的青色的烟雾升起,疼得血将怒吼不断。
“老粽子,虎爷等的就是现在!”
这一刻,段虎脸上伪装的胆怯一扫而空,就见他大手一挥,两道寒光直袭而出,分别击中老僵的双眼。
小五帝钱,还是加持了段虎玄阳之血的小五帝钱,镇煞之威尤为猛烈。
此刻,两枚小五帝钱镶入血将的双眼,就像两块被烧红的洛铁一般,带着滚烫的灼烈,炙烤着腐尸烂肉。
血将痛不欲生,不断用锋利的爪尖扣动着烙印在眼中的铜钱,然而尸爪刚一碰触小五帝钱,就被炙烫的赤焰烧得滋滋作响,根本无法下手。
一时间,四团赤焰分别炙烤着老僵的双脚双眼,暴怒的咆哮夹杂着痛苦的吼声响彻大殿,震得四外簌簌发抖。
段虎冷眼旁观,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的喜悦之色,他深知血将的可怕,区区几枚小五帝钱还无法撼动对方。
刚才的一击得手,主要还是占了取巧的因素,利用对方的弱点偷袭成功,至于如何斩杀老僵,还要看他接下来的手段!
“赤血丝!”
段虎手腕一动,倒提威虎挥动而上,瞬间一米多长的血色刀穗猛然增长,一下就把还在痛苦挣扎中的血将缠绕在了里面。
数息之间,赤血丝仿若蛛丝般把老僵里外绕了三圈,如同虫茧牢牢束缚住了它的行动。
赤焰降魔,血丝抽魂,赤血丝作为镇煞之物并非单独存在,而是为了配合朱砂泪的特殊法器。
朱砂泪珍贵无比,镇煞驱魔效果惊人,但有一点,此物属于一次性的消耗品,用一颗就少一颗。而且在使用时稍有不慎,一旦失误的话,就会平白浪费此物。
为了减少失误,降低风险,故而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下,轻易不会使用朱砂泪。
为了防范失误,赤血丝才被专门做成刀穗,成为了辅助的法器。
被赤血丝捆住的血将用力撕扯着看似细弱的丝线,谁知赤血丝坚韧异常,光凭老僵一身的怪力,竟然无法在短时间内挣断。
段虎冷哼一声,手中玄阳真气灌入威虎绝刃,只见赤血丝光芒乍现,一道道玄奥的符文闪现而出,转而化为腾腾赤焰,如火链枷锁般燃烧起来。
“终于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刻了!”
段虎眼中杀机猛增,手腕轻轻一动,朱砂泪从袖口滑落在了他的掌中。
“嗖”
破空声响起,朱砂泪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形,正正打在了血将的胸口。
几乎同一时间,伴随着一片刺眼的灼光亮起,一道道小指粗壮的雷丝散漫开来,顷刻间便把血将包裹在了里面。
“噼噼啪啪”
刺耳骇人的电流声络绎成片,白灼的雷丝疯狂的朝血将体内冲击,不过两三息的时间,强如钢铁般的尸躯便被烧得焦黑发臭,阵阵焦浓的腐臭,充斥在了浓烟滚滚的烟雾中。
到了此时此刻,段虎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松懈的神态,他右手一挥,将缠绕在老僵身上的赤血丝收回,随即严阵以待,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又过了数息的时间,血将挣扎的动作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凶猛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股阴戾浓黑的阴煞尸气自它口鼻中喷射而出,如同有着灵性一般冲向了雷光闪动的雷丝赤焰。
双方接触的瞬间,便发出了如同炸开锅般的噪响,转眼的工夫,黑芒雷闪,尸气赤焰交织在了一处,双方厮杀吞噬,剧烈骇人。
“狗杂碎,你这身打不残的蟑螂肉,都归功于隐藏在你体内的阴煞尸气,尸煞之气不破,就无法消灭你这不死之躯!而今有虎爷在此,我连至宝朱砂泪都动用了,为的就是将你打回十八层地狱,接招!”
说时迟那时快,段虎挥动手中的威虎,抖手对准血将张开的尸嘴飞射而去。
“嗖!”
流光疾闪,威虎飞射过去,一刀深插在了血将的嘴里,力量贯涌之下,老僵再也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身子一歪,仰首摔倒在地。
插入尸嘴中的威虎绝刃,此刻金光大耀,金芒中玄文密布,将一股股一缕缕黑色的尸雾尽数炼化。
那锋利的刀刃正好作为克制尸煞之气的法门,镇压在血将的口鼻中,阻断了尸雾的涌出,等同于破灭了不灭之体的根源。
不一会儿,赤焰燃烧中的血将渐渐放缓了挣扎的动作,任凭烈火燃烧尸躯,任由朱砂泪化作的雷纹在体内肆虐。
随着吼叫声的减弱,血将静止不动,如同被消灭了一样静躺在地面上。
“呼”
长出一口浊气,段虎虚脱般瘫坐在地,脸上终于浮现出了胜利般欢喜的笑容。
这一战对他来说何其的艰难,何等的危险,扪心自问,自打他问世以来,算的上是最为惊心动魄的一战,其中凶险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哈哈哈”
一会儿过后,稍有恢复的段虎再也无法克制心里的兴奋,仰天长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空旷残破的大殿中,久久不息。
然而这一刻他却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殿中依旧燃烧着的血焰,并没有丝毫的衰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