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钱开道,香火为引,米撒冥途,魂归厚土”
段虎高撒黄钱,前撒白米,手拿清香,一声吆喝,曹满乖乖起身赶路。
至于路程还有多远,他没问也不想问,主要是人累心也累,问多了更累。
走走停停,曹满闷头赶路,不多时听见了哗哗的的河水声,抬头一看,月光下河水潺潺,波光点点,似蜿蜒长龙北来南往,一去百里川流不息,原来是到了盘龙河了。
离着河水越近,水流声愈发清晰响亮,迎面而来的水汽扑打在身,冰凉湿润,令人精神振作。
“虎爷,休息会儿如何?”曹满躬着身子往地上一蹲,不管段虎同不同意,反正他先蹲了。
“正好,我也累了。”段虎找了块河石坐了下去。
曹满一脸鄙视,撒个钱,丢点米,走几步喊累?
换你被尸骸,你能累成狗!
“狗眼瞪那么大,瞅啥呢?”段虎敏锐的捕捉到了曹满的小眼神。
“没啥,我在想要不你帮我背一下梅儿的尸骸?”曹满顺口说了句。
段虎把头转了过去,丢下俩字“不背。”
曹满点头,果然,想从黑脸身上捞点好处,一个字,难,俩字,太难
“小朋友之间都知道相互友爱相互帮忙,你帮我一把就那么难吗?”曹满抱怨了一声。
“谁的婆娘谁来背,这是规矩。”段虎的声音顺着水声飘忽飘忽的传了过来,传到了曹满的耳朵眼子里。
“屁的规矩,这是封建陋习,一点都不人性,谁定的?”曹满不服的嚷嚷着。
“老祖宗定的,不服你找他们说理去。”
“我”曹满紧了紧背上的尸骸不说话了,这叫自讨没趣。
规矩大过天,祖宗来定论,一代又一代,都是你祖宗!
话聊死了,气氛有些沉闷,曹满不喜欢闷,目光投向盘龙河,转而又有了新话题。
“虎爷,我们跑盘龙河边干什么?难道你想把梅儿葬在这?”
“河边不能葬人,水属阴,万一挑了个水煞之地,弄出个水粽子出来,你扛得住吗?”
水粽子?
曹满感到后脊发寒,不由得打个哆嗦。
“虎爷,既然河边不能葬人,那你带我来这干嘛?”
“这你就不懂了,盘龙河是本地的生命之河,蜿蜒南下直通境外,遇到灾年大旱的时候,没有这条河水,本地人如何生存?这么好的河流,孕育了无数的生命,乃造化之河又称摇篮之水,把常梅的骸骨埋在离河不远的山丘上,用不断流动的生命元气洗涤她的魂魄,对她来说也是一件造化之事。”段虎解释道。
曹满还想问什么,段虎用手一指前面的石桥说道:“留口气加把劲,过了前面的石桥,再走一段山路就到地方了。”
曹满顺着段虎所指的方向看去,月光洒落下,河岸边架着一座河桥,桥面不宽,是用青石铺设而成的,桥下几块石墩矗立在河水中,作为桥墩支撑着整条河桥。
不大工夫,二人来到桥边,过桥的时候段虎又叮嘱了几声,让曹满把尸骨背好了,特别注意不能让河水打湿尸骨,否则**散魂,会让死者的魂魄不得安宁。
段虎头前带路,迈步走上了桥面,曹满跟着也上了河桥。
河桥不高,离水也就不过尺许的距离,湍急的河水冲刷在桥墩上,飞溅起的水花把桥面淋得湿滑无比。
由于年代久远的关系,不管是桥石还是桥墩,不少地方都长出了青暗色的苔藓,对于不熟悉这座河桥的人来说,行走在上面必须多加注意才行。
好在今晚的月光皎洁,把山川河流照得一片素白,走在桥面上看得倒也格外清楚,只是河水反射着点点月光让曹满有些晃眼,稍不留神,脚下一滑,曹满惊呼一声,身体栽晃了起来。
月光下,河桥上,一人独立双臂扑棱,身子蛆扭,左三下右两下,最后
日!
曹满背着常梅的尸骸,一头冲向了河川的怀抱。
这一刻,曹满觉得很后悔,如果刚才不挣扎该多好?顺势滑一下,顶多就是屁股受罪,运气好点的话,兴许不会打湿常梅的尸骸。
现在好,背着尸骸投河?
从小喜欢狗刨的他,本能的比了个入水的姿势,眼瞅着就要入水,突兀,身子一滞,身子倾斜在了桥边上。
就差那么一丝丝,好悬,好紧张,好刺激。
“耗子,想殉情早点说,虎爷给你介绍好去处,没必要跑这投河做水鬼鸳鸯吧?”
薅住后衣领的段虎用力往回一拉,曹满又回来了。
半晌,曹满都没说话,光顾着老鹿撞心,撞了个欢实。
“耗子,没事吧?”见曹满脸色不好,段虎问道。
“没,没事,就是觉得有些口渴。”曹满没说瞎话,一路的劳累再加上受了点刺激,这会儿是真的有些口渴。
“丑人多作怪,想喝接着跳,这回虎爷绝不拦着。”
转身,段虎拿出纸钱和米撒在了河中,低念几句之后,催促着曹满赶紧过桥。
曹满紧巴了一下背上的常梅,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总算战战兢兢的过了桥。
刚过桥,忽闻身后的河水中传来了一阵好似婴孩啼哭的声音,曹满想都没想,脑袋利索的朝后转去。
没等转过去,段虎的糙手一把又薅在了他的后脖颈上。
“耗子,安生点成不?”段虎语气不善,看得出是真动了火气。
“不是的虎爷,你听河水中似乎有小孩的哭声,莫不是有孩子落水了?”曹满感到后脖颈酥溜溜的一阵酸疼,连忙解释道。
“关你屁事!”段虎怒瞪虎眼。
哟,好气人!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虎爷,你说是不?”曹满的小词一套一套的。
“佛曰是吧?”段虎糙手加劲,曹满翻眼呜哇。
莫非不是佛祖说的?
“虎爷,不是佛曰,是古语有云!”
“古语是不,有云是不?”段虎再加劲,曹满眼泡外凸,呜哇哇。
难道也不对?
“是祖宗说的,这是规矩!”
规矩大过天,祖宗来定论,一代又一代,都是你祖宗!
手刨脚蹬着的曹满认为,这回应该错不了。
“信不?虎爷现在就送你去见祖宗,好好谈论一下什么叫做规矩!”
“虎爷,我错了”
段虎松开糙手,曹满给跪。
“听好了,那不是婴孩落水的哭声,而是水鬼引诱你的催命声,因为你身上背着常梅的尸骨,我们又是在晚上来送灵,自然会引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特别是在阴气较浓的河水中,什么水鬼、水煞之类的东西都想来引诱你,懂了吗?还不快走!”
曹满摸摸酸疼的后脖,君子动口不动手,黑脸,真小人!
刚走出去几步,身后婴孩般的啼哭声再次响起。
曹满气恼,还来?
下一刻,婴孩的啼哭变成了阴森干哑的低笑声。
曹满炸毛,跑!
追上段虎,曹满乖巧的跟在了后面,寸步不离。
“怕啦?”
“不,不怕。”
段虎眉梢一挑,死鸭子嘴壳硬,“不怕你揪我衣角是几个意思?”
“安,安全。”
段虎,“呵。”
过了河便是入山的土路,土路不好走,一个坑一个坎,走在上面高一脚矮一脚,特别是杂草多的地方容易打滑,很不好走。
对曹满来说,这些都是考验,但最难的还是爬坡,老长的一条土坡,看着都牙酸,更别说长坡的尽头还是坡,九曲十八弯,蛇形蜿蜒,没有尽头。
走几步,曹满要牛喘几下,再走几步,擦把热汗,看见大点的土旮沓,曹满很自觉的往上一顿,哈气。
段虎也累,如果不是事有凑巧,他才不会在元气大伤的情况下,半夜出来送灵,完全是找罪受。
“虎爷,都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可我咋觉得始终都是人怕鬼呢?”气还没喘顺当,曹满的新问题便来了。
“鬼怕人,是因为人的身上有三把阳火,左右肩头各一把,还有一把在天灵盖,一般的阴魂很难靠近。至于人怕鬼”
“主要是心理作祟,而且人只要一害怕,阳火就会衰弱,阳衰阴盛,阴魂便会乘虚而入,吓死挺正常。”段虎解释道。
“这么说来,刚才吓我的水鬼,我要是不怕他,不就没事了?”曹满又问道。
“这不一样,事有黑白,人分善恶,鬼有强弱,弱者惧人,强者人惧。”
“那刚才的水鬼呢?”
“不强不弱,主要是看他针对什么人。”
曹满舔了舔干涸的嘴皮,懂了,黑脸这是在自抬身价,顺便还补一刀。
啥叫不强不弱?
在段虎这种有道行的人面前,水鬼肯定是弱鸡,随便念个咒施个法什么的,举手投足间便能叫对方灰飞烟灭。
面对曹满,曹满是弱鸡,随便鬼唧俩声,曹满屁滚尿流,败!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段虎主动的询问道。
曹满不出声,免得再被补刀,尽管皮肉不疼,却能爆肝爆肾,俗话说,没那么大的头,别戴那么大的帽,曹满自认脑袋不小,但比起段虎的大黑帽
不,是黑锅,头再大也箍不住。
“耗子,正好我有话要问你,这件事很重要,你一定要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曹满神色一动,真稀罕,黑脸也有问人的时候。
“有事尽管开口,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曹满热情的说道。
一路上尽是段虎不待见他,终于风水轮流转,也该他风光露脸一回,曹满心里笑了个哇哈哈。
“不急,待会儿再说。”
段虎的话永远是神出鬼没,让人猜不出门道,这不,曹满被话噎了。
“别介,有话藏心里多难受,快出快进才痛苦,说吧,啥事?”曹满补刀。
“休息够了,上路。”段虎站了起来。
“那你的问题”
“待会儿再说。”
“待会儿是多久?”
段虎高撒黄钱,前撒白米,手拿清香,高喝一声,“黄钱开道,香火为引,米撒冥途,魂归厚土”
曹满
老子不信你能憋的住!
紧走两步,曹满挨着段虎的身旁,“虎爷,闷不?闷的话把问题说出来就不闷了。”
“无碍,待会儿再说。”
“虎爷,热不?人呐,憋着心事就会感到又燥又热,说出来就不热了,你看”
“无碍,待会儿再说。”
“虎爷,累不,要不咱先休息一会儿,顺便”
“黄钱开道,香火为引,米撒冥途,魂归厚土”
曹满
等等,怎么感觉不太对呢?
到底是黑脸有话问我,还是我上赶着求对方问我?
尼玛,老子吃饱了撑得慌,自己伸脸给人抽啊?
“不走了,我家梅儿累了,要我陪她说说话!”曹满撒泼,找一大石就蹲。
“尿性!”段虎一百个瞧不起。
尿性?老子是尿爷!
曹满双手斗大拇哥,又叫斗虫虫,斗得挺欢,小时候他最喜欢玩。
“耗子,有话说有屁放,找借口磨时间的话,虎爷请你吃爆栗!”段虎不耐烦的晃晃手腕。
曹满张着嘴,呃,该说啥好呢?
问梅儿肚子饿不饿?
应该不饿,一路上清香不断,管饱。
困了没?
就没醒过,肯定不困。
冷不?
白布包着呢,不会冷。
累吗?
会累才怪,在我背上趴了一路,我累才对。
不行的话唠嗑两句?
日,死人会说话吗?
曹满急了,看着段虎的大铁拳,抖索索。
“虎爷,梅儿说她想知道你刚才要问什么?”曹满弱弱的问了声。
“皮痒了?”段虎二目寒光烁烁。
“不痒,虎爷,梅儿是真的想知道。”
段虎气笑,“那你让她直接问我。”
曹满睁大眼珠,好厉害的黑脸,这么难的问题你咋想出来的?
“那个”曹满支吾。
“那个什么?”段虎追问。
“这个”
“这个什么?”
曹满把心一横,豁出去了,“梅儿她害羞,不好意思自己开口。”
咣,咣,咣!
段虎收拳,“下回你家婆娘还有问题,让她自己来问我,听到没有?”
“诶,听到了。”曹满泪流满面,还不能哭出声,好苦逼。
见段虎走远,曹满摸摸脑袋,好疼,好痛,好辣辣。
“臭黑脸,揍人真够狠的,开玩笑而已,至于翻脸吗?一身烂脾气,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沓学来的。”
“耗子,虎爷的耳朵灵着呢!”段虎的话顺着山风飘忽飘忽了过来。
曹满猛打一激灵,“虎爷,我是说你这一身能耐是从哪学来的?够霸气,够威风,够爷们!”
三个够,就叫够够够!
“九锡虎贲!”段虎的话回荡在苍岭间,铿锵有力。
九锡虎贲,历史悠远,曾受过御赐殊荣,后流传民间,倒斗一界誉满乾坤。
曾北盗元墓,七星灭僵魁,火烧龙皇陵,又东闯沙窟岭,九子定阴阳,血月诛鬼王
九锡御赐,虎贲烟寂,一脉三英,再续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