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来得太快太猛,往往在不经意间便已发生。
等段虎察觉到的时候,尸刹已经把身上捆住的墨线尽数挣断,同时狠狠一拽墨线,顷刻间,段虎吃力不住,朝前踉跄了几步,手中的血糯米撒落在地。
大意,真是大意了!
现在后悔有用吗?
懊恼的段虎急忙松开了抓紧墨线的手,但身体却在惯性的牵引下继续向前冲去。
寒光疾驰,刀镰尸爪出现在了段虎的眼前,瞳孔急速收缩,躲避已然不及,一步错,步步错,眼下只能硬扛对方的一爪。
可是,该如何硬抗?
尸刹的利爪尽管没有达到削铁如泥般的锋利,但段虎同样不是金刚不坏之躯,就凭他的血肉之躯,用哪想都知道结果如何。
手挡断手,脚挡断脚,头挡?
想死尽管试,试了别后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苦水泛起心头,段虎铁牙一挫,左臂抬了起来。
“虎爷,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曹满大叫一声,一个箭步飞扑过来,重重撞在了段虎的身上,堪堪避过了挥来的尸爪。
段虎暗道一声“侥幸”,说实话,刚才的那一瞬他真以为自己的这条左臂保不住了。
感激之情油然而生,然而下一刻,段虎怒目横生,整个人都愤怒了起来。
曹满为了救他,却把自己暴露在了尸刹的面前,阴毒的老怪大爪一挥,“噗”地一下,鲜血从曹满的背上飞溅出来。
惨叫一声,曹满身子歪斜着飞了出去,落地后骨碌几圈,躺倒在了血泊之中。
“耗子,耗子!”
曹满一动不动的趴在血水里,生死不知。
血丝瞬间布满了段虎的双眼,发红的眼珠释放出了无穷的怒意。
他没有想到曹满会为了救他而奋不顾身,更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曹满而如此愤怒。
明明他应该厌恶,甚至于憎恨对方才对,牛子尸骨无存,王妈投河自尽,这一切,罪魁祸首就是曹满。
这种人渣,不可饶恕的畜生,就是死了,段虎都不该感到惋惜,更不会值得同情,可是这一刻
“该死的老怪,虎爷要让你碎尸万段!”悲怒交加的段虎恶吼一声,迎面冲杀了上去。
闪躲,挥拳,凌空,腿鞭
疾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强如铁躯般的尸刹连连倒退。
战斗似乎呈现出了一面倒的局面,段虎的狂轰乱炸几乎压得尸刹毫无还手之力,然而时间一长
段虎粗喘着气息,拳头表面皮肉绽开,丝丝殷红的血水不断渗出。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更何况在没有任何法咒的加持下,光凭一对肉拳攻击,对尸刹难以造成丝毫的伤害。
可以这么说,刚才的这场战斗,完全是为了发泄段虎的怒火,对于结果,他根本不在乎。
相对于怒火中烧的段虎,尸刹却已无心恋战,连番的受创以及尸气的流失,让尸刹起了撤退的打算。
“想逃?”
尸刹转身的瞬间,段虎冲了上来,一个跃身,跳落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麻痹球球的,虎爷让你变缩头王八!”
气沉丹田,力涌下盘,段虎施展千斤坠的功夫,试图压碎老怪的脖子。
咔,咔
几声骨骼错动的响动中,尸刹的脑袋仅仅只是被压低了些许,离着断颈却相差甚远。
“很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支撑多久?”
不等尸爪挥来,段虎用力一蹬尸刹的脑袋,飞身跃起后再次施展千斤坠,双脚带着迅猛的力量重击在了尸刹的头顶。
巨力轰下,不仅震得老怪浑身晃动,脚踝也没入在了泥土之中。
“够硬气的,再来!”
不甘心的段虎又一次跳起,半空中来了个珍珠倒卷帘,利用身体的回旋力,加大了下冲的力量。
嘭!
尸刹身形下陷,狰狞的白瞳发出了狂暴的凶光,挥爪对着头顶一阵猛抓。
段虎气哼一声,离开前重重一跺尸头,借力一个轻巧的翻身,跳落在地。
落地后,双腿弯曲身子伏低,力量蓄积下瞬间爆发出来,人如飞芒般弹出,一下就冲到了尸刹的身前。
一记膝顶,撞击在了坚硬的胸口,尸刹失去平衡,身子微微后仰。
“嘶”段虎倒吸口凉气,膝盖一阵酸麻。
大爷的,这是胸骨还是铁骨,硬到掉渣!
强忍膝盖的不适,段虎单腿独立,侧身一记腿鞭抽击过去,重重踢在了下巴上,踢得老怪下颌裂开,同时后颈传出了一声微弱的碎裂声,尸躯再次向后仰去。
即便如此,尸刹依旧没有翻倒在地,双脚牢牢固定在地上,仿若扎根般难以撼动。
段虎二目圆瞪,硬气是不?看看究竟是你的糙皮硬,还是虎爷的威力猛?
原地回旋一圈,腰板加劲,抬腿横扫,一腿,两腿
一口气,足足六次回旋踢先后重击在了尸刹的身体上。
“给我趴!”
怒喝声中,尸刹仰面栽倒在地。
段虎等得就是这个机会,飞身跃起,以居高临下之势,对准老怪身上的八十一根桃木刺依次打下。
几息的时间,一根根桃木刺如尖锥般穿透尸刹的身体,深深钉在了泥土中,有了桃木刺的禁锢,此时的尸刹仿若砧板上的鱼肉,再无挣扎的可能。
段虎累得不轻,汗如雨浆、气息雷动,双手杵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被钉住的尸刹依旧不甘的晃动着身体,黑色的尸血透过伤口流出,将身下的地面浸染成墨,腥浓恶腐的臭味弥漫四周。
该到报仇的时候了。
段虎挺直腰板,伸手擦去了脑门上的热汗。
吼!
似乎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命运,尸刹发出了阵阵咆哮,然而这种徒劳的吼声,早已不复当初那般洪亮可怕,听在段虎的耳中,跟野犬乱吠差不多。
看着尸刹白瞳中怨毒的目光,段虎冷笑一声,“跟虎爷玩横的?呸!”
“让你见识一下虎爷的手段!”
朝后退出几步,段虎将最后两颗星火雷掏了出来,抖手打在了老怪的两条尸臂上。
火光乍现,爆鸣炸响,狂烈的爆炸以摧枯拉朽之势把四外的枯草泥沙冲散而开。
浓浓的沙雾充斥在了四周,段虎抬手扇了扇扬起的灰尘,待灰尘稍稍散去一些,他这才缓步前来。
焦黑的地面上,尸刹被炸得血肉模糊,脑袋也被炸去了一小半,然而两条尸臂却并未炸断,还连接着一些黑腐的皮肉筋骨。
段虎眉梢一挑,目光中有些惊讶。
真是一对好筋骨,这都炸不断?
打不死的小强,炸不烂的老粽,虎爷信了你的邪!
一脚踩住尸刹的肩头,段虎俯身抓住尸刹的一条膀子,“给我开!”
“咔嚓”一声脆响,在段虎生猛的力量下,尸刹的左臂被他强横的折断。
将断臂拿在手中掂了一下,嚯,分量十足,沉甸甸的有些坠手,仔细端详一下,利趾如刀,锋寒尖锐,指尖还带着浓烈的尸毒
看罢,段虎冷哼一声,把尸臂丢在了地上。
依葫芦画瓢,段虎把另一条尸臂也折断,接着掏出法符往两条尸臂上一丢,法符化为烈焰,很快便把尸臂焚烧成为了黑色的碎渣。
剁爪挖眼,先剁了爪子,没了凶器才好挖眼,步骤不能乱,分工有先后。
段虎转头看向了地上的尸躯残破的老怪,不得不说,老怪真硬气,都到了这步田地,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慌乱,鼓动着的白瞳,戾色阴浓。
也对,作为徘徊在阴阳两界的怪物来说,不懂七情六欲,没有情感理性,更没有什么知觉,只有单纯的杀戮,为了生存而展开的杀戮。
在怪物的眼里,生命并没有什么意义,别说断了两条膀子,就是粉身碎骨,都没啥大不了的。
恐惧,那只是人类的代言词,对怪物来说,等同于笑话。
段虎摇了摇头,怪物的世界他不懂,也不想懂,他现在只想一件事,灭尸!
抬脚,段虎朝尸刹走了过去,但每靠近一分,对方额间的那颗冥眼,释放出的血芒就会越浓戾。
放在此前,段虎兴许还会有所提防,但现在
脚面一动,踢起的土灰正正落在了冥眼上,遮了个严实。
玩阴的?
跟人斗他都不怕,智慧低下的尸刹?
他更不怕。
“小伎俩,敢在关二爷面前耍大刀,自找苦吃!”
来到近前,段虎探出二指,杀气腾腾的对准了两颗白瞳,刚要动手,一股阴寒的尸气从尸刹嘴中喷吐出来。
目光一凝,段虎急忙闭合气息,但事发突然,猝不及防间还是微微吸入了一小口。
尸气入体,阴冷刺骨般的寒意瞬间爆发,这一刻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要被凝固一样,如坠冰窟。
说人前落人后,装逼打脸不分家。
啪啪响了吧?
遭到暗算的段虎抽身退了出去,双膝盘坐在地,气运丹田,玄气游走四肢百骸,小半盏茶的工夫,段虎猛咳一声,一口墨黑色的脓液吐了出来。
看着地上腐臭腥浓的脓液,段虎眉头微皱,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这亏吃的,该!
检讨的事先放一旁,段虎看向尸刹的双眼眯缝了起来。
有仇不报非君子,三十年太长,只争朝夕!
杀气浓烈,萧寒肃严,段虎带着浓浓的杀气走了过来,地上,尸刹挣扎得更厉害了起来。
从刚才段虎中了尸气开始,狡猾的老怪就没一刻闲着,又摇又摆,又挺又动,试图挣脱钉在身上的桃木刺。
随着力量的加剧,一根根桃木刺竟然开始晃动了起来。
咔吧!
当第一根桃木刺支撑不住被折断之后,紧随其后折断声络绎不绝,一根又一根的桃木刺断成了两截。
段虎更怒了,吐了爷一口尸气还想逃?
老话说,不见棺材不落泪,这尸货,简直是出了棺材不怕死。
大鹏展翅万里翔,段虎纵身而起,跳到了半空中。
千斤坠落山河震,凌空落下,重压在了尸刹的胸口。
白虹贯日星河灭,抽出插在尸刹身上桃木刺,对准尸嘴贯穿而入。
万千洪河入海流,一根桃木刺如何能堵住尸刹的巨口?
好办,一根不够就再来一根,还不够?来一把!
足足十根桃木刺,把尸嘴插了个严丝合缝,段虎这才罢手。
“有种你再喷虎爷一口尸气试试?”
发了狠的段虎好比煞神罗刹,二指如电,直插进尸刹的双眼,弯曲如钩,往回一拉,尸眼连着黑色的神经线被一股脑挖了出来。
手掌用力一捏,两颗眼球挤压爆裂,黏稠的浆液从指缝间渗透而出。
凶残吗?
狠毒吗?
残忍吗?
这一刻,段虎就是当年的那尊黑煞神,人见人怕,鬼见鬼抖的黑煞神。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当年,他正是抱着这个心念,才能排除万年,替父母血仇。
此时面对连人都算不上的尸刹,何来仁慈一说?
前世的钱大户,良心泯灭,禽兽不如,而今的钱大户,阴尸邪崇,恶毒凶残,更没有理由对它仁慈!
“冤有头债有主,该到你还债的时候了!”
话落,段虎探出二指插进了尸刹的额间,手指勾住血瞳冥眼后用力的朝外一拉。
噗!
尸血飞溅,尸气喷涌,段虎侧身躲闪,抓住冥眼一个翻身跳落在了后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抖手,三道阳乾镇尸符飞落在尸刹的身上,三股赤焰化为熔炉,吞噬焚烧着残破的尸躯。
烈焰中,尸刹抖动着残躯发出了疯狂的嘶吼,段虎相信,这回,老怪是真的感到疼了。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痛苦,是来自于业火的焚灭,来自于地狱的索求
痛苦,不过是赎罪的开端,真正的救赎,还在于轮回中的业障,地狱中的煎熬。
嘶吼声渐缓渐落,直到沉寂之后,尸刹的残躯已经化为灰烬,消散一空。
消灭尸刹,段虎并没有感到一丝的畅快,当年也是如此,复仇后的失落和沮丧,根本无法被喜悦替代。
看了眼依旧躺在地上的曹满,段虎轻叹一声,转而他握紧了手中的那颗冥眼。
“该死的邪物,现在该轮到你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段虎的杀气,透过指缝,冥眼释放出了一阵忽明忽暗的血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