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传召永清入宫。
永清听罢,啧笑一声,她对周常侍征询般问道:“常侍觉得我该入宫么我会入宫么”
周羽不敢接话,他即便有心相投,亦不敢明面上偏帮永清,只笑呵呵打太极:“公主懂事,更懂情理。”
“周常侍,功可否在宫门口等待公主”李功冷静下来,问道。
“李长史恐怕要等许久了。”周羽仍笑得温和无辜,他突然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兰林殿许久未曾清扫。”
皇帝这回不会强行扣她了。
但到底是什么事
永清和李功对视一眼,此时他们已十分被动,看来这趟不去不行了。
宣室殿丹墀之下拥堵囤积了一堆朱漆箱箧,仿佛市井摊子一般,显得格格不入,谁看了都得皱眉。
一进宣室,永清便觉得气氛诡谲。
皇帝旁边,赵昭仪终于重新出现,许久不见,她渐有丰腴之态,笑吟吟地望着永清。
左边,太子脸色铁青,仿佛刚刚挨过训斥。站在他身旁的许长歌的脸色同时难看,眸中霜色凝重。
她一望向右边,头皮顿时发麻。
那是富康伯夫人和赵都。赵都纵是在御前,眉眼依旧轻佻乱晃,看到她轻轻一笑,仿佛是一条毒蛇朝她吐信子。
“永清,你可来了。”赵昭仪先声夺人,她转头笑对皇帝道:“本来嘛,这婚姻大事,陛下点头即可,但我们太子殿下做哥哥的舍不得妹妹,非要妹妹亲自相看不可。”
永清深吸一口气。
也是。
昨日赵都不过是皇帝的马前卒,他虽未得手,但难道皇帝的计划便进行不下去了么
“来,永清,你看我们家都儿如何一表人才自是没话说,他对你,可是一见倾心呀。”富康伯夫人看见她简直两眼放光,永清公主虽然性格娇纵,肯定不是什么逆来顺受好欺负的媳妇,但她有钱啊,娶了她不就拿捏了蘧皇后,不久等同拿捏了半个国库
虽然一直以来,她都旁敲侧击着赵昭仪,想给赵都求娶常乐公主,赵昭仪却一直拿门第说事,想把常乐嫁给世代公卿的豪门大族。前几日却不知怎么地松口了,却告诉她,可以想法子让赵都娶到中宫嫡女,永清公主。
对她而言,自然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赵都立刻向皇帝表深情,那腔调又让永清恶心:“微臣句句属实,如能尚永清公主,死而无憾。”
“这孩子就是实诚,一腔痴情,却不懂礼数,”赵昭仪极力渲染这郎情妾意,天作良缘,“还以为天子嫁女和民间一样呢,巴巴地带着妾身嫂嫂带了十几箱纳采礼来,专程向陛下求婚。”
合着宣室殿前的东西都是赵家人特地摆给皇帝看的。
皇帝亲自写的戏,自然演得轻车熟路,无比流畅,他赞叹道:“赵都这孩子确实性子相貌都不错,永清,你可愿意”
永清微微一笑:“女儿不愿。”
“公主是嫌我们赵家门楣浅。”赵昭仪有些伤感。
皇帝刚才只是意思一下,想来昨日赵都该干的都干了。本想看她娇羞婉转说句愿意,不料被永清当场拒绝,他瞬间变脸:“昔日召你来燕阙,便是为了给你寻门亲事,如今怎么反倒不愿了!”
皇帝这话也好意思说出口。当初她的议亲对象,明明是站在他旁边的许长歌。
许长歌和永清俱是一僵。
永清看了一眼许长歌,他依然是隔岸观火,恍若与他无关。
她想了想,本便不该指望他什么。
永清落落大方地向皇帝一拜:“女儿并非不孝,忤逆父皇,反而是因崇孝,才不愿意嫁与赵家郎君。”
所有人俱是一愣,唯独许长歌神色一轻。
“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前后不着调的话”皇帝难以理解。
永清看了一眼赵都,问皇帝:“父皇,我朝以孝治天下,天子选婿,难道要取不孝之人”
不待皇帝说话,富康伯夫人连忙辩解:“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都儿……”
“富康伯什么时候被处死的”上下软唇一动,吐出来的话让赵昭仪瞬间挂不住笑。
她不给赵家人反应的时间,娓娓而道:“富康伯是三天前才被父皇处死的。女儿想知道,若赵家郎君是个忠孝之人,怎会在重孝加身的时候,想起婚姻大事来”
这里单说赵都不孝,其实连带着撮合这件事的赵昭仪、皇帝都显得多少有点问题。就算他赐死了富康伯,也不能不许别人儿子守丧。至于赵昭仪,便是想靠着怀孕在身,拿永清垫赵家门槛,连兄长的丧期也不在乎。
皇帝好面子,拂袖道:“此事日后再议。”
赵都却上前一步,意犹未尽地看了永清一眼,对皇帝道:“陛下,微臣并非有心不孝,只是微臣实在情不自禁,昨夜与公主已有了夫妻之实,微臣真心爱慕公主,生怕损毁公主名节,才冒着家父丧期,向陛下乞婚。”
在场所有人闻之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