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这些个生番长心力?你这黑观的官儿,怕是不想干了?”白巡冷冷的说道。
“不想干的,恐怕是你吧?”郝使得笑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白巡问道。
“私毁公文,弄虚作假,我要是告了上去,你那条贪吃的黑舌头,只怕要被割了去。”郝使得笑道。
白巡听了脸色一变,“你也不看看,他们都许了什么样的愿望?”
郝使得一笑,没有答话,手一张,地上那两半册子飞入了郝使得的手中,郝使得随手翻了翻,略微带了几眼说道:“愿求种地三十亩,日得食物三斤?衣服两件,草屋一间。”说完他回头看了看地上的造梦和戏梦。
“落款有名有姓,很正常的愿望啊,”郝使得看着三眼人说道。
“黑观大人。”白巡的三眼一瞪,神情紧张的看着郝使得,像看一个怪物一样。
“嗯。”郝使得应道。
“这几个生番,跟你什么关系?”
“他们在我的属地埃”
“这就值得你私改他的落神首证?”
“改了?谁改了,”郝使得回头问造梦,“你改了内容?”
造梦摇了摇头,他说的的确是实话。
“果然是生番出身的官儿,骨子里全是那股子酸臭味,红飚要是知道你私改公文,你这辈子,就准备在池子里过了。”白巡说道。
“万一是你改的呢?”郝使得说道。
“你说什么?”白巡禁不住退了一步。
“我怀疑,你改了他们的愿望,所以就能以此借口拿了他们,既可以贪了他们的身子,又不用被查出来。
这刚下来的番子,血肉新鲜,你到时候再把他们藏上一阵子,等新肉一长,你再把他们还回来,估计就是要查,也很难再查出来吧。”郝使得说道。
白巡从背后伸出了三只手,一手拿着一把双刃弯刀,一手拿着一把二头叉,中间那只手则举着一面镜子说道:“在莫还乡当官,还是别当的那么清楚。”
“我不想跟你动武,”郝使得说道。
“可是我想,”白巡走了过来。
“这里就我们两个巡观,这事儿要是捅了上去,我们俩都说不清楚。生番少了肉没关系,可是你得知道,上面最忌讳的是私改公文,因为你碰了上面的东西,知道么?
这血印一点,则神魂入卷,他们四个的血在上面,除了你我两个,没有谁能动手脚,你觉得上面会怎么问这个案子?”郝使得说道。
白巡停下了脚步,“你为了几个生番,敢拉我下水?”
“要不就打一场,然后闹到红飚主座那,依照他的脾气,他是不愿意问的那么清楚的。”郝使得说道。
“我白巡不归他管,他能把我怎么样?”
“他会把我绑了送上去,然后一道传洗令一下,你也要跟我去紫藤宫对质,呵呵呵,那里我倒是去过,可你不一样,你家黄精大人最不愿意自己的人被怀疑,我俩这一去,紫藤宫里的大狱一蹲,一身皮肉少不得被他们盘剥一些。
出来之后,你没个三百年都回不到现在的位置,值得么?”郝使得这番话,听得白巡毛骨悚然。
“黑观呀黑观,你他娘的够狠,为了几个下人,你居然对自己都不放过么?”白巡的嘴巴一翻,露出了一排刀锋般的牙齿。
“还要谢谢您成全,对你来说哪里都有吃的。”郝使得笑道。
“你不怕我查出你跟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么?”白巡说道。
“那你怕不怕我宰了你呢?”郝使得终于亮出了他的兵器,那竟然是一把全身乌黑的柴刀,刀上还满是些斑斑驳驳的锈迹。这刀两头都是刃,把手却在中间。
“二梦刀?”白巡见了大惊,左右两手却放了下来。
“认得就好,”郝使得说道。
“算你狠,”白巡背后的三只手同时缩回了身体,“黑观。”
“谢谢白巡大人的成全。”郝使得把刀一收,倒扣在手腕后面。
“就当我刚才没来。”白巡说道。
郝使得听了一乐,“白巡大人,您从哪里来呀?几天不见,黑观郝使得甚是想念,这里有一壶酒,想请您一品,”说完左手一扔,一个小酒瓶子飞向了白巡。
白巡三眼一亮,伸手接住了那酒瓶,一手拧了盖子一闻,他猛地抬头,一脸惊讶的问道:“素酒?”
郝使得微微一笑。
“哪来的?”
“素心可以调素酒。”
“嘘……,别说话,这东西我收了,”白巡低声说道。
“都打发走了,十里之内,哪怕一片树叶落下,也逃不过我黑观的耳朵。”郝使得说道。
“果真是素的?”白巡问道。
“用了四十升稻米两斤白糖,再加紫金莲的露水酿的,白大人好口福啊,”郝使得笑道。
那白巡的肉脸激动的一阵泛红,左右看了看,“难怪你小子不用吃什么生番的肉,有这个酿酒的本事,我也跟你混了。”
“请白巡大人细品。”郝使得微微一抬手。
那白巡咧嘴一笑,对着瓶子小喝了几口,喝完了嘬了嘬嘴,“够意思,走了,以后有什么好处,我也记得给你留一份。”
“您开心就好。”郝使得笑道。
白巡没再多说,把酒瓶一盖把个身子一拉,露出个黑黑的口袋,将那瓶酒往口袋里一塞一拉,东张西望了一番,冲黑观一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郝大人果然好手段,”破梦禁不住赞道。
“多嘴。”那郝使呵斥道,破梦当即闭嘴。
郝使得见四下无人,抬手将那册子一抹,上面的字迹全部消失,抹完之后他朝造梦走了过来,一把将那册子扔在了地上,“重新写,越简单越好。”
“重写?”造梦问道。
“笨蛋,只要大愿在心,何必天天挂在嘴上。”郝使得小声说道。
造梦颇为感激的问道:“多谢这位大人出手相救,想请问您,您为何要……?”
“不必多问,你们只需安心种地,辛勤耕耘,有些事情,得以后再办。你们现在说出来,就是在找罪受,明白么?”郝使得说道。
造梦看了眼破梦,二人都异口同声的说道:“是。”
郝使得没再说话,转身朝草丛里走了过去,一手抹开一丛杂草,往里面一钻,走了。
他这个背影,造梦似乎在哪里见过。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册子,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已经学会对人说“是”了。
造梦捡起地上的那本册子看了看,这本来是记录一切众生名字来历的账本,看着一片空白的地方,造梦不无感慨。
“老哥,”破梦走了过来。
“嗯?”
“我们的一切,才刚刚开始,以后还有很多路要走。”
“嗯……”
“重新实现一次,总比连这个机会都没有好。”
“大愿在心,先行小事。”破梦说道。
“这人到底是谁?”戏梦说道。
“他已经帮了我们两次了。”梦罗说道。
一个声音从草丛里传了过来:
“天子岭下史德豪,
曾经贪痴恨天高。
白额加诵明人法,
好使造破两梦刀。”
造梦听了恍然大悟,“竟然会是他们?”
“他们二身合一,共入轮回,那恐怕也是你曾经安排的吧?”破梦问道。
造梦深深的看了眼草丛,“他们又当官了,虽然只是个小官。”
“看来他们认得我们的本根。”戏梦说道。
“不,他是认得自己的本根。”造梦说道。
一阵冷风吹了过来,破梦打了个哆嗦,“天就要黑了,今晚先到我那里住,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既然都成了凡人,那就用凡人的方法,走完这条大愿之路。”造梦站了起来。
“我怎么突然觉得,这里也很不错的。”戏梦笑了笑。
“三位,辛苦了。”造梦冲三人一拱手。
“咚”的一声,破梦一拳打在造梦的脸上,一旁的梦罗和戏梦都是一愣,造梦一脸无辜的看着破梦。
“这是报答你骗了我。”破梦说完一转身,拉着梦罗的手,“走,吃饭去。”
戏梦走了过来,冲造梦微微一笑,“走吧。”
造梦揉了揉脸蛋摇了摇头,“这小子还憋了这么一手。”说完拉着戏梦跟了过去。
郝使得站在草丛中,默默的看着四个人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
“又是一场轮回,这莫还乡里,要有一个新的故事了。”郝使得说完将二梦刀往刀鞘里一插,转身走了。
无人的草丛中,一根白色的羽毛轻轻飘了起来,慢慢向天空中飞去,远处的河流,在缓缓地流淌着,山那头的土地上,还有一些人正在卖力的拉着犁耕地。
一团橘黄色的圆光从水里升了起来,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闪了闪,消失在昏黄的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