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思索着这个问题,她将视线扫向路边的一排排浅灰色建筑。
那些房屋整齐又肃穆,走得近了,扑面而来的是一种坚实的厚重感与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据说这都是夫人带人研制出来的材料,旁处再也没有的,连他们脚下踩着的路,都是用这些材料铺就。
如此平坦坚实,是她做不出来的。
聂如意一边往前走一边暗自心惊,这座城池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人口繁多,却是意外的繁华。
从她身旁经过的每一张脸上几乎都洋溢着满足的笑意,那一双双流露着希望的眼,与她们代州全然不同。
这是一座少有的,鲜活的城池。
她们经过一家造纸厂时,恰好到了工人们午休下工的时间。
人流熙熙攘攘往外涌动,工人们口中十分热切地猜测着今日食堂中会有什么菜色。
没有人说累,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十分稀疏平常的模样,却是其他地方绝无可能出现的盛景。
工人们很快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江宁珂二人。
所有人都顾不上吃饭了,立刻出来围着江宁珂,一口一个“夫人”的喊着,虽然不识得聂如意,他们也十分友善地朝她露出了笑脸。
江宁珂含笑点头,鼓励了几句,便让他们自去用饭,好好休息。
待人群散开,江宁珂才转身笑道:“要不要试一试这食堂?其实菜色很不错哦!”
顿了顿,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又道:“算了,我带你去前面新开的酒楼吃吧,那是我一个朋友开的,里头好些菜色保准你没吃过。”
是怕她与那些工人一起用饭,心存芥蒂吧?
聂如意心中的那份不平突然淡了许多,也承了她的好意,笑着点了点头,“嗯。”
饭后,二人要分别时,聂如意突然伸手抓住了江宁珂的衣袖,“夫人……”
江宁珂扬眉看她,“怎么了吗?”
聂如意手指僵了僵,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纠结,而后又慢慢松了力道,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婉的笑意,“没什么,这家店属实不错,今日多谢夫人招待。”
江宁珂挥了挥衣袖,“你太客气了。”
女子翻身上马,火红披风扬起,笑得灿烂,“聂小娘子,今日与你相聚很是愉快,来日若是有机会,我们定要再一道走走。”
聂如意怔住,看着那一抹红色远去,半晌,才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帘落下,对面酒楼的二层窗户边露出了一道裹着黑色幂篱的人影。
幂篱取下,露出的是一张长相柔美的脸,若非她已经梳起了妇人发髻,旁人定会以为她还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娘子。
只见她捏紧了手边的茶盏,紧紧咬着牙关,好不容易才恨声吐出几个字:“好你个聂寻!”
一旁的小丫鬟吓得不敢说话,却见那妇人又道:“去唤燕郎来,这群宵小,以为本宫死了么?”
……
与聂如意分开后,江宁珂便匆匆回府,磨墨提笔,准备给顾砚去信。
据她这半日的观察,应当是聂家真有投靠之意,可却又碍于什么不敢多言。
会是什么呢?还是燕府背着他们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将此事告知顾砚,让他提高警惕,莫要背后遭了暗算。
与此同时,城外飞马疾驰,一封急报同时送入各座城池,引起轩然大波。
山陵崩!
一代帝王就此陨落。
太子宗政启已于昨日登基,广发诏令,命各路节度使速速回京面见新皇。
峡州城也接到了急报,不过同时交来的,还有一封密信。
书房内,江宁珂扫完信上的内容,看向下首的吴观等人,“诸位怎么看?”
宗政启倒是好肚量,他们夺了两城,他倒也不计较了,直接丢了一个节度使之职给顾砚,让他进京受封。
吴观嗤笑一声,“痴人说梦!”
柯衡也跟着道:“主上万万不可入京,京中定然已经设了千百个圈套,只待各路节度使自投罗网。”
徐牧一拍桌子,“要老子说,直接开打!那什么节度使,我们也不稀罕!”
江宁珂失笑:“开战暂不可行,如今两城农桑之事才刚刚走上正轨,新兵也尚在操练,且先安分一段时日。”
时老爷子捋了捋胡子,“这战打不起来,宗政启此番行事意在安抚,只要我们不破坏他的计划便可。”
江宁珂点头,“那便置之不理罢,也无需挑衅,让那传令官好生回去便是。”
几日后,顾砚的回信也到了,他也是这个意思,江宁珂便也不再纠结,专心投入到事业中去。
峡州城新盖了一个工厂,旁人都不知是何用途,只知里头出入的都是一些在江湖中坑蒙拐骗的老道。
江宁珂这几天就钻在里头,时不时搞出一些动静,炸得水泥墙都崩裂了一大块。
柯衡与时老爷子很是忧心,惊得连觉都睡不好。
他们也知道,历来皇帝都爱追求长生不老,喜那炼丹之事。
可他们着实没想到,这天下还没打下来呢,夫人就已经开始琢磨上了。
柯衡在暗地里悄悄地给顾砚去了好几封信,每一封都声泪俱下,想叫他回来劝一劝主母。
瞧那状态,最近都有些走火入魔了。
江宁珂倒是不知道旁人脑补了这么多,她只是想做些火药与地雷罢了。
其实她与江霁私底下讨论这件事儿,这个世界还没有出现过热武器,所以她先前其实并不想擅自加速历史进程。
毕竟与水泥玻璃等物不同,热武器一出场,致死率与如今战场上的肉搏就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但,顾砚却在几日前与她提过,在他们出事前,朝廷已经设下暗部在研发火药了,只是一直都不曾成功过。
这让江宁珂的心中瞬间鸣起了警钟。
手里没刀,与手里有刀却选择不用,是两码事。
而她选择做炸药包与地雷,也只是因着这两样基础且易于研究,总不能一来就造大炮吧?
她上辈子也不是军机处的,连真枪都没摸过,还不如她爹懂得多呢,并且以她们如今的工业水平,也造不了过分精细的零件。
因此,她便只能带着一群最有“化学”经验的老道,时不时从旁提点几句,好成功将他们的火药研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