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他脚步一顿。
有什么念头极快地闪过脑海,让他瞳孔蓦然收缩。
向来端着沉稳之态的老爷子突然腾地转了个身,快速往卧房的方向走去,步伐比方才慌慌张张前来报信的丁曾柔还要虚浮。
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室内,他先左右观察了一番,见里头并无什么异样,心中稍微定两人定,还是哆嗦着手去开了暗格的机关。
他心中惶然,也不知是该求神还是拜佛,只大睁着眼伸手往暗格内探去。
半晌后,主屋内陡然响起了一阵叮铃哐当的摔砸声。
阴翳的嗓音嘶哑到了极致,如同穷途末路的恶魔在地狱内发出的召唤:“安郡王!安郡王!”
丁府后花园。
丁曾柔咬着牙在府中寻了一圈,终于在水榭中寻到了正在作画的丁蓉蓉。
她二话不说,当即上前扬起一巴掌,对着那张清丽的小脸狠狠扇了下去,满脸阴鸷。
“凭你也想跟我抢”
丁蓉蓉错愕地捂着脸,却在看清她眼中燃着的妒火时,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她当即垂下眼眸,泫然欲泣:“姐姐说的什么话不论是什么东西,向来只有姐姐先挑先选的份儿,蓉儿何时抢过”
丁曾柔反手又摔了她一巴掌,嫌恶地道:“收起你那副楚楚可怜的作派,你以为我不知你在暗地里谋划什么吗”
丁蓉蓉被这股力道甩在了地上,原本紧攥着的手却在瞥到拐角处的青色身影后悄悄松了开来。
她尽量往后缩着身子,哭求道:“姐姐莫要再生气了,不论是什么事,妹妹认错便是!”
丁曾柔才不管她如何演,只蓦地蹲下身捏住她的下颚,嗤笑道:“妹妹,我都不忍心告诉你,姐姐我只提了庶女二字,你的一切算盘便落空了呢。”
话罢,她便不顾身侧愤然走来的青衣男子,甩手高昂着头离去了。
丁蓉蓉面色微变,蓦地掐紧手心,望着前来扶她的男子未语泪先流。
“鸿郎……”
“蓉儿,发生了何事”青衣男子满脸心疼地将佳人扶起,顺带不经意地在她柔软的腰肢上流连了片刻。
丁蓉蓉睫毛颤了颤,忍住身体的抗拒,很快在心内作出了决定。
既然她得不到,那姐姐,你也别想得到!
她软了身子,抽抽噎噎地道:“此事祖父本不让我们对外言说,但蓉儿想,鸿郎……亦算不得外人。”
说到这里,丁蓉蓉刻意顿了顿,垂头作出一脸娇羞状。
林鸿适时接话道:“那是自然,我们别驾府与丁府早就亲如一家,你我更是不分彼此,有何难事,蓉儿不妨说来听听”
丁蓉蓉咬着唇,似是作了一番极其艰难的决定,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抬起头,口中吐出的话却让男子惊愣当场。
“鸿郎有所不知,安郡王悄悄来了梧州,正借居在时府内。”
“姐姐她一心想近水楼台,抢先嫁予他做侧妃,方才更是误会了蓉儿,这才对蓉儿大打出手,其实、其实蓉儿的心里,早就有人了……”
她轻抬眼皮,意有所指地看着面前的男子,慢慢红了双颊。
本是绝美的旖旎场景,青衣男子却立刻变了脸色,低声问道:“安郡王在时府你可确定”
丁蓉蓉不明所以,还是愣愣地点了点头:“此等机密要事,蓉儿又怎会胡编乱造他们已经来了有几日了。”
林鸿神色变换了几瞬,还是温声安抚了几句,“原来如此,那是你嫡姐的不是,蓉儿先回房去歇息罢,我想起还有一件要事未办,择日再来看你。”
话罢,他便一刻也不多留,脚步匆匆地离去了,徒留下丁蓉蓉立在原地,错愕不已。
……
当天夜里,梧州便往外发了一封密信,直通洛州城。
而刚截了信的江宁珂则安排好了徐牧等人在房内看着顾砚后,便第一时间去书房寻了时老爷子。
“祖父,丁家泄露了我们的行径,您也知我们在朝廷有树敌,只怕这梧州城,我们是待不得了。”
韩王府既然能查到陆临,能跟到衡州来截杀他们,那安郡王的这层皮子,便等同于暴露在外了。
若是继续在此处逗留,只怕届时梧州城里应外合,倒是让他们四面楚歌,彻底走投无路。
时老爷子缓缓叹了一声,闭眼道:“丁家当是……无可救药了,那便走罢,你们收拾一下,明日一早便走。”
江宁珂摸了摸茶盏边沿,突然起身跪在了书房中央。
“祖父,韩王府行事素来不折手段,你们留在此处,我实在无法放心。孙女不孝,想劳您劳累一场,阖府随我们一并前往朗州。”
顿了顿,她又下了最具诱惑力的一句话。
“娘亲先前便来信,说亲自为你们督办了一座院子,里头的一切都是她精心设计的,她非常期盼你们能来天玑谷住。”
时老爷子闻言,脸上立刻便染上了期待的笑容,转而又露出了几分不自信的惶惑。
“你说的是真的你娘……她不怪我们”
本是高高在上的官家之女,却在阴差阳错之下成了被人瞧不起的商女。
虽然最后嫁给了侯府的郎君,但他知晓,他的囡囡一定吃了不少苦。
越想心中就越难受,时老爷子垂着眉叹了口气:“囡囡怪我们也是应该的,是我们没看好她,若非如此,她也不会……”
“祖父。”
江宁珂打断了他:“娘亲从未怪过你们。”
“知晓你们的存在后,娘亲可高兴了,她恨不得立刻南下来见见你们,是孙女拦住了她。”
见时老爷子疑惑地看来,江宁珂羞愧地作出了解释。
“如今世道混乱,待我们与朝廷兵戎相见时,你们留在此处便会更加危险。”
“所以……所以孙女自作主张,告诉娘亲,你们定会随我们一起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