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全都惊叹不已。
“是面粉制出的?”
“天呐,咱们小姐可真厉害!”
“面粉也能有如此威力?我平素用面粉只会做吃的!”
江宁珂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这是粉尘爆炸,密闭空间内将面粉快速撒开,置入明火便可瞬间引爆。不过爆发速度极快,不到必要时刻不能如此冒险,你们私底下不可尝试。”
众人虽听得云里雾里,但却是结结实实地发自内心对江宁珂敬重了几分。
方才火爆之声如天雷降世,这天底下除了小姐又有几人能做到?
给他们一袋面粉,他们也只能捏成面团罢了。
顾砚也意外地抬眸看了一眼,眸光在一瞬间变得复杂又深沉。
这些奇怪却易懂的词是什么来头,他自幼出入皇家书院,也未曾在藏书中见过这些,这面粉爆炸更是闻所未闻。
她一闺阁女子,从何知晓?
……
天色渐亮,晨曦洒落在土地上,几辆马车停靠在路边。
几人低头认真商量着接下来的路线。
朝廷应当已经得到他们这群犯人跑了的消息,恐怕附近城池此刻不好再进去。
只是队伍中如今伤的伤、残的残,他们必须得找机会混进城,买点粮食和药材。
仅有的一些面粉已在昨日耗完了,若不买粮,大伙儿只怕撑不过明日。
“等等,爹,咱们身上有钱吗?”
江宁珂低头看了看自个,一穷二白,连个值钱的物什都没有,谈何买粮?
几人互相看了看,气氛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顾砚抬手按了按眉心,沉静道:“一会歇息时我去山上多打点野味。”
江宁珂蹙眉拒绝:“你身上还有伤。还是我们去,你帮我们守着车吧。”
顾砚不置可否,并不应声。
待行至芦山北侧,已是中午时分。
江宁珂从车上一跃而下,拿着暑衣临时用藤草编织的筐子就往山上赶去,时间紧急,他们需得快些行事。
算起来大伙儿已经整整逃了一日一夜,片刻未歇。连马匹都跑出汗了,嘶鸣着抗议不肯走。
江霁索性让大伙儿都下车松快松快,汉子们都自发自觉地拿着刀进山寻找猎物。孩子们也在外围寻着野菜。
马车内,顾无忧朦朦胧胧,意识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
“阿娘,父王何时方能回来?阿兄明日都要成亲了,他再不回来,孙子都要满地跑了!”
少女撅着嘴赖在妇人怀里撒着娇,盈盈杏眸中满是天真的娇憨信赖。随着她身形站起,画面中的薄雾缓缓散去,露出满是张贴着喜庆的院子。
“你父亲前几日来信了,若是此战顺利,当能赶得上阿砚的拜堂之礼!”
“那真是太好了!阿娘,悄悄告诉你,我可想父王了。”
妇人温柔地摩挲着少女柔软的发旋,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画面一转。
挂满红绸、张贴着喜字的大厅内,尖厉的嗓音响彻王府:“定北王顾朗意图谋反,其罪当诛,定北王府抄没家资,流放岭南!钦此!”
老太监宣完旨意,一群兵将汹汹而入,刀刀见血,尖叫逃窜开的丫鬟仆役当即殒命。
父王与母妃接连惨死,兄长身受重伤,一朝跌落成泥,少女心胆俱裂。
“不——不!阿娘!父王……阿兄……呜呜呜”
炎炎烈日,顾无忧一身冷汗,呼吸急颤。
蝶翼般的眼睫睁开,透过朦胧的泪光看清眼前正皱眉担忧的男子,她忽而痛哭失声。
“阿兄……阿兄,呜呜呜,阿娘和父王都没了……”
顾砚眸中赤红涌动,他强忍着胸中蓬勃而出的恨意,轻轻拍着胞妹后背,低声安抚:“无忧莫怕,阿兄定会护你周全。”
长风穿帘而过,驱散了车中血腥雾霭。
待得了解目前处境,顾无忧煞白着小脸,喃喃出声:“阿嫂竟如此坚韧,阿兄,娘没有看错人!”
她撩开车帘看了看车外,妇人们都在井井有条地干着手头的活计。
“阿兄,我们也去帮忙吧,我……我不能再拖累大家了。”
顾砚垂眸看着胞妹乖顺的发顶,心中复杂难言。
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在经历了残酷的腥风血雨后,终是长大了。
今年大旱,山脚下的草都被流民薅秃了,一直走到快半山腰处,江宁珂才勉强见到一点绿意。
她认真地打量着周围,手中没有武器,深山是不敢进的,只能在外围找点药草。
倏地眼前一亮,那边一蓬蓬长的是……她疾步过去,脚下却不慎踩了碎石打滑,径直朝身侧栽去。
电光火石之际,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掌按住了她的肩头。
她定了定神,回眸一看,顿时讶然:“顾砚,你怎么也上来了,可有扯到你的伤口?”
见人已经站稳,顾砚很快收回了手,嗓音低沉清冽:“我已无事,不必担忧。”
见她还是蹙着眉不赞同的模样,他终究缓了语气:“我兄妹二人承蒙照顾,自当尽一份力。”
江宁珂心中微微动容,他是误会自己一家是为了他们兄妹才分道扬镳,心生愧疚了吧。
罢了,她多看着点便是,这可是她耗费十二颗消炎药救回来的人,可不容有丝毫闪失!
“方才我好像看见了一种药草,待我过去看清楚些……”
顾砚不懂药草,抬头正想询问清楚,却怔愣在眼前的画面中。
日光穿透层层枝叶铺洒下来,女子半边脸隐匿在阴影中,半边脸晕在霞光下,衬得皮肤白皙剔透、熠熠生辉。
无论是皮相还是骨相,她都堪称完美,如画中精灵,美不胜收。
忽而,她转过脸来,清澈的眸中流光溢彩,颊边梨涡隐隐浮现,笑靥如花。
“顾砚,我寻到柴胡了,可作退烧用,无忧有救了!”她眼眸晶亮,语气中满是希望。
顾砚微微怔住,心头忽地不知被什么拨弄了去,迅如擂鼓。
“我们再寻些药材囤着,以后就不用担心再发生这种事。待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和无忧都得好好休养着。”
……以后?
他心中反复咀嚼着着两个字,垂下眼眸,掩住其中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