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牛“躺平”着,它并没有干活,但它始终是干活的牛,一群“吸血”的蝙蝠趴在它的身上,密密麻麻,牛连呼吸都扇动着蝙蝠的翅膀。
但是蝙蝠不希望牛“躺平”着,它们希望牛能站起来,活动活动,那样在外面没有吸到血的蝙蝠能在牛下半面的身子“吸血”,而牛的血也可以充分流动,血液更为新鲜,哪怕让牛再吃些草,毕竟,血永远比草更为昂贵。
总之,蝙蝠不希望牛一直“躺平”,那样的血液不新鲜,不可口,更不可以大口大口地吮吸。
而我也不希望牛一直“躺平”,但凡牛有些力量,就可以把身上的蝙蝠抖掉,不至于“躺平”等死,虽然是一场赌博,至少比心甘情愿“躺平”等死的好,难道只为死得更慢些?
天上象征着五星的太阳依旧炽热地照耀着,总有一天,会把明目张胆的蝙蝠烧死,若世间如竟没有烈焰,每一头牛都可以燃烧自己的生命,聚起来,不便就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这是少校曾经写下的一篇日记。
出身将门世家,而他却不倚靠家中盛气,凡事亲力亲为,高考前为救落水的孩子染上疾病,高考落榜,妥协于家庭上军校,以各科优等毕业。
而后自报边疆守境,全军榜首,一年排长,三年连长,是全军最受欢迎的青年军官,在一次边境冲突,身先士卒,不幸受伤,被父亲强硬从边关拉入军校当教官。
这是他的曾经,也是他被迫躺平的开始。
他抱怨自己的碌碌无为,不能在疆场厮杀,烟酒是他度日的粮食,在军校的这两年,他是这么度过的,手中的一颗哨子,像孤魂野鬼一般乱窜,是每日他的形象。
后来参加了组织,便开始想得更多,也开始疑惑这个世界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贫苦的工农永远想着自己的孩子能够转业,转移他们视为最“光荣”的劳动,去成为一个有钱人。
钱,衡量了这个社会的所有道德标准,操纵着这个社会的所有人民,近几年,人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所有人在努力,让这个社会走上正途,不少的资本乏走狗已经在最黑暗的地方生存,或者是已经灭亡,但是残留的余孽仍然在这个社会上猖狂。
我们想过得更好,有些历史的罪,需要去惩罚,有些历史的错,需要去平反,当年可不是有人拿着这面旗子当借口,大开财路吗?
他叫陈守信,一位优秀的青年军官,梦想把自己投入于为人民服务的大海当中。
然而他现在被锁在了这个笼子,做着平庸的事情,虽然人们都认为他不平庸,他有辉煌的家业,有令人羡慕的职业,但是他不属于这些,也不需要这些,他需要永远的热情,这份热情需从一份伟大的事业汲取。
而他,却在躺平,碌碌无为。
——
“连长!敌人越界了!5号河谷!”一名中士急匆匆地闯入陈守信所在的帐篷当中,喘着大气说道。
“团长不是在那边进行商谈吗?!”
陈守信将手里的报告拍在桌子上,大声问道。
“有好几百人,把团长他们一行人包围住了!”
士兵喘着粗气对他说着,一口气奔袭到陈守信工作位置上,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全连集合出发!救出团长!”
他怒吼着,营地里的石子似被他的声音震碎,全连的战士立刻整装待发,集合完毕的时间特别短。
“同志们,团长被敌人包围了,跟我冲,把那群鬼子踹出我们的国土,救出团长!”
陈守信紧张地对着集合的战士们下命令,十万火急,没有过多的语言,队伍便匆匆忙忙上了卡车,手里带着铁锹铁棍之类的东西。
靠近河谷,战士们只能下车徒步行进,这里的水流湍急,人稍微不慎就会掉进水里。
“连长!有人掉水里头啦!”
几名战士嘶吼着。
“都愣着什么!赶紧拉上来!”
这时的陈守信已经极度慌乱,眼里的血丝爆满,只不过在黑夜当中没有人能够看得到。
“我去!”
一个战士直接跳进河里,几个人见状也纷纷跳进。
在这种危急关头下,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任谁都会乱了阵脚。
落进水里的那名战士被拉了上来,但是那个奋勇当先跳下救人的战士却被湍急的河水冲走。
来不及了,前方十万火急,陈守信只能下令留下几人继续救援,而自己要率领队伍前去营救团长他们。
天空下着暴雨,还参杂着石子,防爆盾已经破裂,团长正带着几名战士抵挡着几百人的冲击。
眼前的一幕让众人发了疯,团长几人正在被好几百个敌人围攻,所有人都怒了,战意已经爆棚。
“救团长!”
河谷一头嘶声裂肺的声音响震整个谷地。
“冲啊!”
战士们一个个红着眼睛冲锋。
一位战士拿着铁锹往一个敌人头上狠狠劈下,那个敌军士兵的脑袋被铲掉了四分之一,当场毙命。
几十个解放军战士一拥而上,铁棍、军刀、狼牙棒、朴刀狠狠地往敌人猛扑而去,他们犹如一群猛虎向敌人冲锋。
石头和雨水共同在天上落入敌人阵营当中,他抓着一根铁棍,向一个敌人的双腿一扫,敌人摔倒后他用棍子往那个倒霉的士兵的头上猛的一扎,随即又扑向剩余的敌人。
一个头颅中的血从鼻孔和耳朵流出,倒在了泥潭当中,突然一根棍子把他撩倒,他的左肩被一根长刺扎入。
他踹开了那个士兵,再一次让敌方一名士兵的头颅中的血液如烟花盛开,酸的咸的苦的甜的,一瓢子打开。
两个敌人用刀插入了他的腹部,他抱着那两个敌人一起摔进了泥水当中,随手摸到了一块石头,就往他们的头上猛砸而去。
在他缓缓站起身时,一头闷棍又将他打翻在地,他重重倒下,此刻的他如浑身筋骨碎裂一般,似一滩烂泥瘫在地上,眼皮似有千斤重,实在是睁不开眼睛,一股脑倒在地上……
八十多名战士冲向敌群的时候,他们当中有没有人会紧张?
当他们的大刀长矛砍杀刺杀敌人的时候,感受到敌人的肉和骨头撕开裂开是什么样的情绪?
他们当中的战士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因此失眠?
会不会在想着家里的父母孩子?
会不会在想着那个远方等待他们替她们穿上婚纱的姑娘?
那一刻,他们脑海中涌上来的画面,应该是那寸草不生的边境国土,应该是那些并肩作战的战友,应该是每天都会出现在他们眼帘的长官,应该是那面鲜红的国旗党旗。
这一刻,还有人会疑惑这一代的年轻人,还有没有不计生死的血性吗?
战斗停止了,团长负伤,营长,一位士官,还有一位年仅19岁的士兵,一同牺牲在战场,在支援途中,还有一位士官为救战友不幸被河水带走。
而他也身负重伤,躺在了急救室,他的士兵都在手术室外哭喊,流血过多导致休克,加上重度的脑震荡使他陷入了昏迷状态……
醒来时,集团军首长站在他的病号床边,手里,一枚一等功勋章卧在红色的盒子里注视着他。
那是属于他的伤痕,也是属于他的荣耀,但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却在问队伍伤亡如何,他没想过自己能够获得这般奖赏。
首长将勋章扣在他的衣服上,他的眼睛泛着泪花,那一刻,他已经成为了他心中合格的军人,共和国的功勋……
他回望着曾经,那是无上的光荣的历史,属于他的历史,属于戍边将士的辉煌历史,但在这一刻,他没有继续和他的连队待在一起,和他相伴的,只有烟酒。
——
“你付出的还不多吗!你都这副模样了,去前线,找死吗?这一次必须听我!”
父亲将茶杯砸烂在地上,对着陈守信怒骂道。
“从小我就惯着你,我不会管着你太多,但是这一次,必须由我安排,如果不行,你就离开这个队伍!”
父亲的狠话依旧滔滔不绝地喷发,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句句怒骂。
“他娘的,家里的资源比别人差吗?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可是你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能够当一个清高的人!”
“你很像我的过去,但是你得替这个家想想,你死了,谁给陈家传宗接代!
“那里的事件风波没有停息!第十轮谈判了,那群鬼子不愿意接受我们的提议,更何况那地方的环境如此恶劣,你想把命丢在那,把血洒在那,可我不想!这个家的年轻男人就你那么一个!”
“父亲!忠孝难两全!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若是你不让我为国尽忠,又为何送我上军校!”
陈守信流着泪试图让自己的父亲支持自己的意见。
“这不是理由,你自命清高,可是这世间哪有如此存粹的人存在,现在的环境依旧稳定,在哪都一样,没必要自讨苦吃。”
父亲的语气变软了,父亲曾在南疆洒过热血,是从战场捡了一条命回来的军人。
他当然知道忠孝难两全,三代从军,这个家庭并不平凡,每一代人都愿意为这个国家贡献他们的一切,但是从战场上把命捡回来的人,比任何人都珍惜生命。
绝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做不到圣人那般,父亲知道自己的自私,不过在今天,他的儿子,无论如何都得服从这个命令。
一旁的妹妹也在极力劝自己的兄长能够服从,抛弃精神而言,这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孩子,你们母亲走得早,我也因为工作常常忽视了你们,甚至你们母亲走的时候,我都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我这个父亲没有尽责,你们爷爷走的时候也告知我,忠孝难两全,对国家最大的忠,就是对家庭最大的孝,但是这一次,原谅我的自私,我们这个家为国付出了很多了,我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战死沙场,这一次,让我做一个普通家庭父亲吧……”
泪水从这个一生坚硬的男人的脸颊滑落,兄妹俩第一次见到父亲流泪,就算母亲走时,他也是把所有的悲伤往喉咙下咽,在他的脸上从来没显示一次屈服的表情。
这一次,却像是在求自己的儿子,求他让自己做一次父亲该做的选择。
这一刻,他看出这个坚硬的男人,身上也同样有常人所拥有的喜怒哀乐,那黑白参差的头发,那满脸的皱纹,是时光带走了那个热血的青年,还给他一副苍老的愁容。
他必须妥协,自己的理想太大,和现实不相符合,圣人都难以当一个存粹的人,他选择服从现实。
伤好以后他并没有直接就职于军校,这是后话,他则是先去了南方、进了工厂。
也并非一时的脑热,这个投胎投得极好的青年,是因为看到一个个的劳资纠纷,他选择去体验一次底层人的生活,去真正投入到普通人的苦日子当中。
自己生在将门之家,好像只要不是自己自讨苦吃,锦衣玉食是一直能够享受到的,不过他并不是一个躺在家族功劳簿上的人,他继承了父辈的意志,要投入真正伟大的事业当中去。
一开始下去,他便被中介骗了一千多块钱的中介费,到了一家电子厂工作,每天八小时,这是理想的,因为在这个幌子之上,还有两个小时的加班时间。
这也是非强制性的,因为你不自愿,老板会炒鱿鱼。
他看到很多工友都是乐意加班的,绝大部分都是中年人,男人女人都有,很明显他们是为了家庭收入拼命的。
他们没有过高的学历,大部分都是小学初中的学历。
与他们相对比的一些年轻人,都是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同样有男有女,他们不乐意加班,因为他们还有时间去挥霍,可以去玩,这一类人也是最懒散的。
他认识了一个聋哑人,三十出头,不认识几个字,和家里人通话都是视频挥手,他一个人自己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
他很佩服他,他们很难沟通,但是他很想和他做个朋友,因为这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这使得他有着强烈的落差感与怜悯心。
他莫名的伤感,为什么在他们本地没有这样的工厂能够收纳他这样的人,其实也并非没有,而且工资太低,不当家的人不会知道柴米油盐贵,收入的工资可不是按照物价给你开的。
在这个地方让他很压抑,他只勉强在这家工厂待了一个月,他去辞工,老板答应了,但是中介却不乐意,最后是又牺牲了一千块钱才换回了人身自由。
这应该算好的了,他听说过有一些中介压着身份证,要求做到一定的日期才会退回身份证,这不是违法的吗?
一个月的工资,四千多,两千多被骗走,他又尝试去别的地方。
这次他租了个房子,又是找中介,因为他没得选。
他干的是日结工,到快递仓库里头卸货,因为受伤的缘故,他能干的时间并不久。
先是到了一家物流工作,这里的货物很重,但是能够休息的时间足够,一晚上下来,和新兵训练营的劳累程度差不到哪,奈何这还是夜班。
第二个晚上他要去另一家物流企业,他心想着这毕竟是个国企的物流,不会这么苛刻。
这次他失算了,工资很低,一晚上八小时只有一百。
前一家物流工资干的活都不到五个小时,一晚上虽说有十个小时,但是并不是持续干的,货车没到是可以一直休息,一晚上也有个一百五十。
这回可不同了,物件有大有小,这辆车卸完你得去帮别人,组长会要求的,不可能给你休息,一晚上有三次机会离开岗位,他没知道这里的规矩,水瓶不可以带进来,撒个尿都难。
口干舌燥,钻进货车里头,更是闷热得要死,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一晚上重重复复。
他看到有的人麻木的干着,这些中年人都是老员工,但是和他在一起干的都是学生的多,他们的反抗心理很强,但是又不得不服从,有几个跑路走了,他们为这个仓库白白贡献了几个小时,还浪费了一晚上的大好睡眠时间。
人间百态,他这个出身名门的有志青年看到了底层人的生活,气愤和无奈在他的心里头来回荡漾,他能帮几个人呢?不能的,这是这个社会的一个弊端,有理也说不清,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在南方待了几个月,他便回去任职于军校,没了一腔热血,没有了满怀激情,麻木和安逸,是他的生活。
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做些什么有意义。
自己的理想抱负被限制于此,父亲像养笼中鸟一样约束着他。
去了南方之后又尝到了人间百态的滋味,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剩下那微不足道的对他人的同情怜悯,却没能力让他们摆脱这些苦楚。
最后,他终于理解二爷为什么一直从事着这样的事业,而他也开始接近这个组织,为了寻求真正的公平,他毅然决然加入了组织,因为深厚的背景和出色的能力,过不了多久他便成为了组织里的年轻骨干。
那个少年出身于底层,满怀着激情,又夹带着一身的戾气,就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天下午,他认识到,那个少年或许将会是他一辈子的同志。
那个少年的心,也如同他曾经一般,满满的理想主义,或许他能够为自己带来些什么,或是能够找到解除底层人的苦楚,或是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
他的热情将再一次燃烧,他们是拥有同样信仰的同志。
他们都想着为人类奉献出自己,一颗又一颗闪耀的红星挂在夜空,而有的人的出现,或将把群星聚齐,等待,形成一轮烈日,将这夜幕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