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秋天,京郊外的村子有些种得早的,秧苗都已经成活,一路看去都是喜人的青翠色,可以想像得出等秋收的时候,这一路都是金灿灿的稻谷,那情形光是想想心里就很高兴。
“我活了七十年,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成活还发得这么好的苗!今年啊,一定会是丰收年!”
“朝廷的推广官真是来得太及时了,而且丝毫没有架子,吃住都在村里,抢种的时候我家忙不过来,他们还来帮忙呢!穿着官服呢,沾了一身泥,人家还笑嘻嘻的说没关系,我和老汉要留他们吃饭,这时他们才说吃不惯农家饭。”
“这你就不懂了吧不是他们吃不惯农家饭,而是推广团有规定,不能动老百姓的一针一线,要是在老百姓家里借宿,一要给住宿费,走的时候也要把地方打扫干净。”
“真的这规定”
“有!我亲戚的朋友的儿子的邻居的表哥就是在推广团当差的,这话就是他说出来的,而且有没这规定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你们有见过推广团的人吃我们的东西喝我们的水吗没有!人家这纪律可好了!”
“以前的官下了村子吃喝拿不说,还要耍威风欺负人,现在这些官跟从前不同喽。如果以后所有的官都跟推广团这些官一样,我们百姓就有福咯!”
“大家注意到没有推广团的人无论是大官小官清一色都是年轻人!团长是这一届的状元,副团长是探花郎和榜眼!他们真是开了个好头啊!以后等那些老的大官死了,赵状元他们当了更大的官,我们大梁百姓只会越来越好!”
周慕娇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此刻就在路边休息,马儿在溪边饮水,便正好听到了百姓们对推广团的议论。
不过,也不是人人都是好评的。
有人就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赵状元他们这还不是因为还没尝到当大官的甜头,这才这么努力,等到他成了大官,你看他还会不会到田间地头来!”
“就是就是,将他们说得那么快伟大,好像没有他们我们就会饿死似的!殊不知我们在这天天感激,人家只是把我们拿来当往上爬的阶梯!等到他们当上了大官,随手就把我们丢弃一旁!”
“那些读书人寒窗十年苦读,好不容易考取了功名当上工状元,人家是要光宗耀祖换门楣的,若是考上了功名还是去种田,他干嘛要考状元啊,直接来种田不就好咯所以说啊,推广团的人,都只是为了往上爬才干的这些事!”
又有人不服,反驳道:“老李你说这话好没道理。农人种田为了好收成,商人卖货是为了赚钱,书生读书是为了考取功名,那官员们做事为了晋升,又有什么毛病总不能他当了官他就不能有任何世俗的了吧如果不能往上走,那人家干嘛要十年寒窗人家干嘛不直接种田你种田要是没有收成你还会继续种吗”
“就是就是。且不说别的,现在人家推广团做的就是有利百姓有利大梁的实事,现如今朝堂上你还能找到真正愿意做实事的官吗没有!虽然赵状元他们日后变成大官之后就有可能不理百姓了,但在他没有成为大官也没有不理百姓之前,我们不能提前给他安上‘坏官’的罪名啊!我要是凭白无故说你是杀人犯你乐意吗”
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出声:“我们大梁苦肯干、实干的官员已久矣,大家当多加珍惜为上!”
“珍惜珍惜,别人的前途与我们何干,我们当然珍惜了!”
村民们又继续下一个话题了,这时马饮饱了水,周慕娇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她看了那少年书生一眼,继续赶路。
已经入秋,日头虽不像夏天时将路面晒得干干的,但几十人的马队经过时还是扬起了一地的灰尘,那群村民用袖子掩了掩口鼻,说话的声音倒是没有压低,还抬高了不少。
那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盯着马队看了一会,眯着眼笑了。
“唉李秀才,你这又没有种粮,在这笑个啥”
“看到了贵人,在下感觉自已会时来运转,你说我该不该笑”
“什么贵人这里只有农人!哪来的贵人!去去去,书都读傻了,见到个人就说是来拉拔自已的贵人,真是疯了!”
书生也不恼,眸子一片清明,胸中也有一股热气上涌,他觉得自已应该去做点什么来改变自已的现状了。
一夜深思,隔日,书生便背着个包袱到了沧澜书院,此时已经过了秋季入学的时候,沧澜书院也不缺生源,因此让他年后再来。
书生说:“当年赵状元去回澜书院求学的时候也不是招生的时候,回澜书院却是将他招了进去,且据我所知,桃花县二十子,有八人都是这么进的回澜书院。试问假若当初回澜书院以不是招生季就将这些人拒之门外,那还有今天的赵状元以及粮食推广团吗”
守门的皱眉:“你说得很有道理,但这不合规矩,更何况——”
“你是想说更何况我不是赵云璟,不可能会成为六元及第的状元可在下从来都没说过要成为第二个赵云璟,在下想要像赵云璟一样,成为第一。”
守门的张了张嘴,门里就有人出声:“于叔,沧澜书院不是非状元不收的书院,我们沧澜书院的教学宗旨就是有教无类,只要是诚心向学的,便是入学考试不合格,书院也不应拒绝他。每届科举,状元只有一个,难不成不是状元就没用了吗我大哥说了,各人有各人的长处,即使天赋不高,多识几个字,多读几本书,眼界也能开阔,更何况,书院原本就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方。”
门后走出一个少年,少年面容俊秀,虽身板不甚伟岸,一眼看去也是十分养眼的,少年走向书生,轻轻颔首:“兄台请稍等片刻,在下立即回去将此事告知书院,你放心,只要你一心向学,沧澜书院都敞开大门欢迎。”
书生心念一动:“不知兄台贵姓”
“赵,赵云飞,不过大家都叫我初六。”
初六直接去找宁贤,宁贤恰好闲得在教务室里拍苍蝇,听闻此事就亲自出来考查那位书生。
书生也没想到是宁贤亲自出来,他总算紧张了,还是初六在旁安抚了一番才慢慢镇定下来。
半盏茶后,宁贤将那书生交给初六:“初六,带着你的新同窗去生舍吧!”
初六挺高兴的,在前头带路,那书生却在宁贤走后悄声说:“赵云飞,你别对我那么好,因为我是来和你竞争下一届状元的。”
“你叫什么名字”
“郁淮之。”
“嗯,我记住了,淮之。从现在开始的未来两年,我都会全力以赴,希望郁兄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