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夏侯纾大惊失色,赶紧又捂了捂嘴,压低了声音说,“你是说他可能不是陵王的儿子?”
未等夏侯翊回答,她又自顾自的说:“传闻当年照云长公主与薛夫人同一天产子,结果照云长公主产下了一名女婴,而薛夫人却平安产下了一名男婴……如果宇文恪不是薛夫人的儿子,那就是说,当年薛夫人为了争宠,抱了别人的孩子来冒充自己的儿子?难怪他们会舍得把宇文恪一个人留在京城里。果然不是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心疼啊!”
夏侯翊见她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禁笑了笑,说:“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正常人听到这个说法,都会往这方面想。不过,宇文恪虽然不是薛夫人的儿子,但他的的确确是陵王的儿子。”
夏侯纾皱着眉头看着夏侯翊,明明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可为什么这话连起来她就觉得听不明白呢?
众所周知,陵王宇文盛膝下子女众多,但最得意的儿子有两个,且都是薛夫人所出。如果宇文恪是宇文盛的儿子,却又不是薛夫人所生,那么他的生母又是何人?难道当年宇文盛同时让三名女子为她怀孕生子?然后薛夫人还愿意替别人养孩子?薛夫人自己生的孩子又去了哪里?
夏侯翊见妹妹眼神迷离,担心她不着调的胡思乱想,也不卖关子,直接揭晓了谜底,道:“宇文恪是照云长公主的儿子。”
如果此时有一面镜子,夏侯纾应该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嘴已经因为过于惊讶张得可以放下一个鸡蛋了。
她缓了一会儿,勉强捋了一遍自己刚听到的信息,才道:“你的意思是,照云长公主当年产下的其实是一名男婴,也就是现在的宇文恪,那薛夫人产下的又是谁?照云长公主养大的那个女孩又是谁的孩子?”
夏侯翊知道她一时间不可能相信这个消息,就像当初自己刚查到这个线索时,也是花了很多时间才慢慢接受。
他想了想,尽量简洁明了的解释说:“当年照云长公主怀的是双生子,但是因为薛夫人的存在,照云长公主如鲠在喉,刻意的没有对外宣扬,只有她的贴身女官和从宫中带去的女医士知道。女子怀孕本就有风险,何况她怀的是双胎,只会更加辛苦和艰难,所以薛夫人足月生产的时候,她也因为动了胎气早产了。”
“宇文恪是先出来的孩子,也是陵王的嫡长子。”夏侯翊继续说,“而嫡长女宇文怡,比宇文恪足足小了半个多时辰。漫长的产程耗尽了照云长公主的精力,也急坏了她身边服侍的人,也因此才传出照云长公主难产的消息。她身边的女官也是因为过于担心她的安危,才会疏忽了刚出生的宇文恪,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也就是说,他们是在照云长公主拼死生宇文怡的过程中趁着众人的心思都在照云长公主的安危上,偷偷换走了先出生一步的宇文恪。
夏侯纾大概听明白了,便问:“所以宇文恪是被薛夫人换走的?”
夏侯翊却还是摇头,道:“不,是陵王自己换的。”
夏侯纾瞬间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或者说是陵都宇文氏的这一场大戏过于新奇,她完全猜不到点子上。
夏侯翊也叹了口气,据实陈述道:“人人都说照云长公主和薛夫人几乎同时有孕,嫡庶长幼之争早见端倪,朝中流言甚多,人心惶惶,而陵都宇文氏只会更加忐忑和惶恐。因而她们产子当日,陵王两边都想顾及,结果两边都没有顾及到。”
“其实陵王她自己也担心照云长公主产下嫡长子,而薛夫人产下庶女,那么以照云长公主的身份,再加上那些跟着她从宫里出去的仆从的找他秋后算账,他必然是会护不住薛夫人和她的女儿的,所以才会在看到照云长公主产下长子后起了掉包的念头。”夏侯翊边分析边叙述,“以世家大族对子嗣的重视程度,一旦薛夫人产下了陵王的长子,那么薛夫人在宇文氏的地位也就稳固了,即便陵王妃是皇家公主,也不能拿薛夫人如何。”
夏侯纾听着很是气愤,不解道:“当初照云长公主嫁过去的时候,听说带了几百仆从,这么多人,怎么会连个刚出生的孩子都看不住?”
夏侯翊却说:“你怎么知道是他们没看住?”
这话问得很有深意,也让夏侯纾彻底失去了猜谜底的兴致。她摊摊手说:“二哥,你知道什么就直说了吧,我也不想再凭空臆测了。”
夏侯翊被她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逗乐了,努力敛去嘴角的笑意,才说:“照云长公主早就派了探子去打听薛夫人的情况,也清楚薛夫人诞下了一名女婴,所以她对自己生男生女都没有多大的执念,毕竟都是她自己的孩子。但是得知自己先产下来的是名男婴,她还是由衷的高兴,只期待自己能够顺利产下腹中的另一个孩子,母子平安。也就是在她放松了警惕的这个过程中,陵王打起了把孩子掉包的主意。而照云长公主不知是产后虚弱,精力不足,还是其他原因,竟然没有立马阻止。”
这太不正常了!夏侯纾暗暗感慨。
一个母亲,怎么会舍得把自己辛苦孕育了数月,拼死生下孩子让给别人呢?而且对方还是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情敌。简直离谱!
“后来我又得知,是照云长公主下令让身边的人假装不知道,并配合陵王完成了掉包,整件事大概只有陵王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夏侯翊继续说,“孩子掉包之后,给薛夫人接生的稳婆和大夫,甚至是服侍她的婢女全部被灭口了,也就更没人知道薛夫人产下的其实是一名女婴。”
“可是陵王一下子处置了那么多人,不会引起怀疑吗?”夏侯纾立马就抓住了其中的破绽。
“当然不会。”夏侯翊摆着脑袋回答道,“宇文恪本是双生子,又不幸早产,比不上足月生的孩子健康,先天便有些不足,陵王便以此为由责怪服侍薛夫人的奴婢不尽心,又说接生的稳婆和大夫使坏,导致薛夫人在生产过程中昏迷过去,差点一尸两命,所以名正言顺的处置了他们。”
夏侯纾听得心惊胆战:“陵王为了洗清自己,手段可真够毒辣!”
“在陵王身上,这都不算什么。”夏侯翊不以为然。
陵王确实是个狠角色,夏侯纾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继续追问:“既然陵王把两个孩子掉了包,那么薛夫人生的女婴又去了哪里?怎么从来没人说过照云长公主当年产下的是双生子?”
这确实是整件事的重点,也是一个转折点。
夏侯翊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探查到的讯息,慢慢解释说:“照云长公主怀双生子的事,起初陵王并不知情,所以才会冒着风险把两个孩子掉包了。但是后来他又听说照云长公主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他就慌了,担心同样早产的两个孩子放在一起差别太大会引起怀疑,所以又让人将薛夫人生的那名女婴抱走,企图造成孩子失踪的假象。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真正的嫡长子被换到了薛夫人的房里。但人算不如天算,薛夫人生的孩子虽然健康,却一路啼哭不止,去办差的人担心婴儿的哭声惊动他人,就拿了被子将女婴裹好,装在了木箱子里送出去。结果人是带出去了,可等他到了地点,打开箱子一看,孩子已经窒息了。办差的人害怕被陵王怪罪,也顾不上父母兄弟还在陵王手上,连夜逃走了。”
夏侯纾默默在心里替那无辜惨死的孩子祷告了一声,暗骂陵王真是昏了头了,简直禽兽不如,人神共愤!
她抿了抿嘴道:“我看陵王真是奸一时蠢一时,照云长公主身边随从数百,她生下来的孩子是男是女,难道还会有人不知道吗?他又何必多此一举,用薛夫人生的女婴去替换?”
对于这个问题,夏侯翊确实没有得到任何证人证言,而且过去太多年,也找不到任何证据。他斟酌了一会儿,只得猜测道:“我想陵王当时只是想替薛夫人争取一个稳固的名分吧,毕竟他事先也不知道薛夫人产下的会是一个女婴。乱中出错,也不是没有可能。”
夏侯纾找不到其他证据来证明或者反驳他的猜测,所以只能先默认了。随后她想了想,又说:“照云长公主身边的人都知道她先产下了一名男婴,接着才产下了一个女婴,然后男婴却突然失踪了,她就不追究吗?”
“这大概也是照云长公主的难言之隐吧。”夏侯翊叹息道,“毕竟在那之前,没有任何消息说她怀的是双生子,而知道她怀双生子的人,又都是她身边的亲近之人,说出来,别人或许会认为她是在利用自己的身份栽赃陷害人生正得意的薛夫人,所以她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可是她是皇家公主啊!”夏侯纾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照云长公主会做出来的选择。堂堂皇家公主,身边仆从众多,怎么会隐忍至此,甚至不争不抢,轻易的放过害了自己和自己孩子的人,由着他们为非作歹?
事发时,坐在皇位上的祁景帝可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兄长!她完全可以向祁景帝求助,或者就利用自己皇家公主的身份压一压又怎么了?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不能反击吗?
换做是她,就算是鱼死网破,也要替自己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