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军医面色惶惶站在床榻边,他悲痛的说:“恕我医术不精,沈老爷情绪起伏太大,又上了年纪,只能靠自身清醒,否则就醒不过来了。”
沈云庭如同蚂蚁噬心般,他望着营帐内左处中毒濒临逝世的妹妹沈明月,又望了望右处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爹爹沈厉阳。
古人云,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可沈云庭此时却崩溃到泪流满面,他向来坚强,战场上以一敌百,伤痕累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此时却止不住的眼泪。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角流出来,滑落到嘴里,苦涩无比,他做错了什么一边是妹妹,一边是爹爹,他两个亲人都在经历生命危险。
昏迷的人毫无意识,清醒的人反复焦灼。
“哭什么哭”轻柔的给沈明月擦脸的季逍遥眉目忽然凌厉。
“沈老爷昏迷,明月未醒,沈府顶梁柱,如今只能是你沈云庭,你却哭泣不止,懦夫行为,倘若明月不是你妹妹,我都瞧不起你,半句话都不会和你说。”
季逍遥一番真实无情的话,点醒了沈云庭,沈云庭擦了擦眼泪,他喉咙更咽中透着沙哑:“谢谢季太子,我会支撑住沈府的。”
沈府还有一堆令人牵挂的人儿,他不能哭,不能情绪崩溃,更不能倒下,否则身后的人,将面临万丈深渊。
季逍遥话语稍微柔和了一点:“挺过去,就是骄阳正好。”
“好。”沈云庭点点头。
季逍遥动作轻柔的低下身子,薄唇亲了亲沈明月洁白无瑕的额头,他光明正大,没有避讳沈云庭。
“本宫喜欢她,不会让她死的。”季逍遥异常直白,如同天赐的面貌上爱意尽显,“包括她的家人,都不会有事。”
沈云庭只觉傲然肆意,近乎全能,凤凰灵体的妹妹,合该配这种男人,他心中默认了,季逍遥,是他唯一的妹夫。
翌日清晨,沈云庭带着临安寥寥无几的士兵们班师回朝,他身后跟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季逍遥,季逍遥后面整整齐齐跟着足足七万人的大军。
队伍中央,护着两个轿子,轿子内躺着沈厉阳和沈明月。
待快到达临安京城时,季逍遥朝宣武士兵们挥了挥手:“你们隐匿队伍,守在这里,天黑之前,本宫没出来的话,攻下临安京城,临安皇室一个不留。”
“是。”士兵们齐齐点头。
临安残余的士兵们早已对临安没了敬畏之心,将这一幕视若无睹,沈云庭亦如此。
安排完宣武士兵后,沈云庭和季逍遥领头,剩下的士兵们抬着沈明月和沈厉阳的轿子,跟着二人进入临安京城。
几人刚刚进去,便有百姓认出沈云庭,立刻满大街跑着吆喝。
“沈小将军胜利归来咯!不败将军,从未让我们失望过!厉害!”
此句话被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一时之间,响彻临安京城。
明明与往常归来一样的欢迎仗势,可沈云庭却高兴不起来,面色宁静,此次战争后面付出的,比以往任何一场战场都要惨烈。
萧清,接近一万无辜丧命的战士,昏迷不醒的爹爹和明月,都像是压在沈云庭脊背上的大山,束缚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百姓们敏锐的发现了沈云庭的不悦,可他们心思单纯质朴,又怎知此次战争后面的阴谋猜忌。
有眼尖的百姓看到了沈云庭和季逍遥身后的轿子内,躺着昏迷不醒的沈明月和沈厉阳,他们三言两语的出言安慰。
“沈小将军你别难受,沈大小姐和沈老爷会醒的。”
“沈小将军,好人自有好报,坏人自有天收,您是好人,您的家人,不会出事!”
“沈小将军,你为我们征战沙场,我们在你身后为沈府祈福,诸天神佛降福,沈府中人必然无病无灾。”
沈云庭苦笑着不语,哪里有那么多好人有好报,倘若好人有好报,那些心地善良,热血奋战的将士们,为何会埋骨葬他乡。
更不会有那么多诸天神佛,倘若有神佛,为何会纵容君浩然枉顾一万人性命,只为除掉沈府。
可质朴纯善的百姓们,沈云庭能感受到,他们一心一意为他好,可天子猜忌,他也无力去对抗什么了,只盼爹爹妹妹无事,他辞官,沈府隐居。
而季逍遥望着沈云庭在临安百姓中的威望,一时沉思,他用千里传声到沈云庭耳畔边。
【沈兄,待到风平浪静时,马踏临安拥江山,如何】
沈云庭轻声道:“不了,平平淡淡过一生算了。”
他一腔忠勇,若能全身而退,绝不背叛临安。
季逍遥眸子中盛满笑意,他笑沈云庭天真,可某些事,终究需沈云庭自己去吃亏,在坑中摸爬滚打成长,才能所向披靡。
沈云庭将残余的战士们,一人安排了一个商铺后,又将爹爹和妹妹安置到了沈府,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就跟着季逍遥匆匆忙忙进了宫,为沈明月求药。
临安皇宫御书房内,一身明黄色帝袍正襟危坐的君浩然面容带笑望着殿下的季逍遥和沈云庭。
君浩然笑容慈祥:“季太子怎么有闲心来临安啊”
临安和宣武不和,按理说,季逍遥不会来临安,况且战场上密不透风,没一点消息传来,如今沈云庭仅以一万兵力全身而退,他是万万不信。
君浩然初步猜测是季逍遥带兵出手相助了,坏他灭沈府的好事,呵。
季逍遥开门见山:“我携宣武兵队而来,协助临安将士把匈奴一网打尽,但本宫未来太子妃中毒,下毒者乃贵国四皇子,本宫来讨个说法。”
他这番话让沈云庭微微怔住,但并未反驳,而君浩然心下一惊,幽深的眸子微眯:“季太子莫开玩笑啊,墨染一直在临安皇宫,都没去过宣武,怎么可能给宣武未来太子妃下毒”
倘若宣武未来太子妃被君墨染下毒,那宣武就有正正经经的理由剑指临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