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得问问你自己了。」召伯虎不错眼珠地盯着她:「大乱当夜,敢来相府捣乱的无非两种人,不是为财,便是别有用心之辈。夫人特意将她的正屋点得灯火通明,为的就是引诱贪财的蟊贼过去。这相府里还有别处比当家主母的居所更财帛丰厚的地儿吗若真的求财,打劫完正屋怕是连道儿都走不动了!」
孟己张大了嘴,喃喃道:「我------并不知道她是这个意思,还以为-----」
「以为什么」召伯虎双掌撑在桌案上,气势压人,孟己头也不敢抬了。
「以为夫人把召睢和长姬放在暗处,拿你放在明处当幌子,对吗你与夫人乃是亲姐妹,为什么应姬母女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呢」召伯虎一指窗外:「你看看自己住的这个院子,可是临水而建。四面倒有三面是临水的,难不成贼人还能自己带着舟筏来袭击你这么一个偏房院子」
「可是------」孟己抽抽搭搭地泣语道:「我------我当时害怕呀!姐姐她也不该把我一个临产的人一个人扔下呀!」
「那是你咎由自取!」召伯虎突然提高了嗓门:「若是只为求财的贼人还好办,但那些冲进府中杀人放火的亡命之徒分明就是冲着四王子来的。天子出宫外逃,若有个好歹,嫡弟便只有皇父一人,不除去他,布下这惊天密谋之人又如何遂得了愿可是你------」
他忽然转身手指着孟己,厉声道:「可你却利用了这个机会,想借刺客之手除去睢儿,好给你的孩子争得召公府适子之位!哼!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大约从发现陶妈的儿子陶青对应姬有意之时,你便打起了这样的算盘吧」
孟己猛然一个激灵,拼命摆手道:「没有,夫君,决无此事。应姬这妮子本就不安分,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屡屡想在相爷面前露脸。妾从不知她和陶青竟有了首尾呀!」
召伯虎厌恶地瞟了她一眼:「你以为应姬母女已被杖毙,你的心思便无人知晓了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处死那母女二人还不是因为你也是己姓番氏之女,为了先王后的清誉,为了夫人和岳家,我不得不将此事捂烂在锅里。不是为了你!」
「夫君!」孟己闻得此言,仿佛被抽干了灵魂一般,木愣愣地看着召伯虎:「在你心里,妾算得什么」
「什么也算不上!」召伯虎一拂袖,他是自幼受《周礼》王道正统教育长大的士大夫,对于道德操守那是无比看重的,孟己------早已入不得他的眼了。
一想及孟己试图借贼人之手欲害死嫡子,还要借四王子皇父之名,他的眼中流露出深切的后怕:「你引着贼人欲杀害四王子,此事若是走漏半点风声,会是什么后果我召氏上上下下数百口,还有燕国那边,少不得落个灭族削国之罪。你想过吗」
听到此时,孟己手心背心俱是冷汗,可她也知再辩无益,梗着脖子问道:「事已至此,相爷打算如何处置妾」
「处置你」召伯虎微微一笑,这一笑满是无奈,还有几分苦涩之意:「不值得,你根本不配我来劳神费力。从此后,你便幽居于此,每日饭食会有人送来,但再无一人伺候。」
说完这话,他推开门,带着两名侍卫径直离去。身后,传来孟己凄厉的哭喊声:「你既不喜我,又为何要让我进门毁了我一辈子------」
夜来一场透雨,消解了镐京王城秋老虎的热浪。可太阳一出来,地气蒸腾,反倒平添了三分湿热,王城内处处挥汗如雨。能走得动的宫人内侍护卫们,都在忙着清理那大乱之夜留下的烂摊子。
最先起火的中宫三大殿已几乎夷为平地,捡出的尸体都被大火焚得残缺不全,负责处理善后事宜的祁仲忙了一个昼夜,才堪堪清理了个大概,急火
火地向王城令署赶去。
「你说什么少了一具尸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内侍贾那张沟壑纵横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唬得祁仲心里一震。
他顾不得擦试额上的汗珠,躬身道:「是啊,中宫的杂役太医,以及那夜之前入驻的染疫宫人一共一百三十八人,可点来点去只有一百三十七具尸体,少了一个。」
「那么大火,猝然烧起来的,应该来不及跑出去才对。莫不是你们点错了」内侍贾依旧不敢相信。
「反反复复确认过了,的确少一具。」祁仲头也不敢抬地答曰。
内侍贾一把扯住他的袖子:「那个叔妘呢死了没」
「啊这------」祁仲结巴起来:「尸体都被火焚得面目全非,无法辩识。只是------」
「只是什么」内侍贾厉声喝道。
「只是在中宫侧墙发现一个狗洞,似有人爬出的痕迹。」
「啪——」的一声,内侍贾一掌拍案,恨恨道:「看来真的有漏网之鱼呀!」
「师父,」祁仲怯生生奉承道:「那么多人,也不见得偏偏就是那个叔妘逃了出去呀!」
「你呀,你呀------」内侍贾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指点着徒弟,叹了口气问道:「宫中还有何异动」
祁仲一皱眉:「其他也没有什么,只是听说伯姬公主在萱宁宫门口不知为了什么,与王城司马姬多友将军起了争执,公主竟掴了司马大人一耳光,还罚他在永巷跪了半个时辰。宫里人都议论纷纷,不知公主因何事如此僭越。」
「你等等,」内侍贾一抬手:「萱宁宫」
「是啊,」祁仲不明就里:「大乱当夜,公主便是在萱宁宫避了一夜,昨日才回宫的。」
「姬多友呢出宫了吗」内侍贾忽然直起身子问道。
「昨夜黄昏便出宫回府了呀!师父,您忘么吗还是天子下旨命他回府歇息的呢!」
「哎呀哎呀!」内侍贾不住跺脚,追悔不已:「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处!那姬多友出宫之时,一定把那个叔妘夹带出去了!」
「不会吧师父您看见了」
「看见了还用得着你去查」内侍贾一掌拍在徒弟后脑上,不无惋惜道:「此女知道得太多,若叫她逃回江汉,后患无穷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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